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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去看看能不能打只野兔山雞來。」
老醫者也不推卻,自嘲地笑了一句:「實在是饞了,竟要你這個孩子辛苦一趟。」
說著,他拿了一塊饃遞給宋文華,道:「吃飽了有力氣摟兔子,此去京城,路還長……」
「好。」宋文華應了一聲,撒開腿便鑽進林子裡。
他在竹谿縣就經常上山耍,但這邊的林子中的獵物早給人捕光趕跑了,他不甘心,便一路進了深林。
可惜找了許久,他也只摸了幾個鳥蛋。
等他垂頭喪氣地返回到岔路口,卻是不見了那老醫者。
宋文華茫然四顧,只覺心裡空落落的。
因為自己一心報仇,老先生看不上自己,因此撇下自己走了?
他吸了吸鼻子,低著頭走了一會,忽然想起老先生針灸用的三棱針還在自己身上,於是連忙加快腳步往前追。追了大半刻依然不見人,他便又掉頭往另一條路找去。
日落西山,小少年一拐一拐地走在山路上,忽然,他的身影停下來。
前面的地上俯著一人,身下是一攤血跡……赫然便是那老醫者。
宋文華的淚水猛然止不住地流下來,他衝上去抱著老醫者的屍體便嚎陶大哭起來。
月色緩緩升起,山林間只有一個孩子的悲哭不停迴蕩。
也不知哭了多久,他直哭到精疲力竭,又看到老醫者身上的乾糧盤纏被人搶個精光,便明白是那七人搶了,心知老醫者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支使自己去打野味,他登時又是一陣悲從中來,暈厥過去。
黑暗中,宋文華仿佛夢到老醫者摸了摸他的頭,道:「別哭了,孩子。」
「我們不應該救他們的!」宋文華哭咽道。
「治病而已,如何還要去分辯何人該救,何人不該救。」老醫者笑了笑,道:「這世間有好人也有壞人,你一路行來遇到了許多壞人,但若沒有那些好人,你又如何能走到這裡?老夫若要去分辯,萬一錯過了你這樣天資聰穎的孩子,又如何是好?」
宋文華大哭道:「小子只是個蠢鈍的。」
「但你學會了老夫的刺血法。」老醫者喟嘆道:「今日你能活下去,往後或許能有更多人因你而活下去。如此薪火相傳,便不枉老夫此生。」
黑暗中,宋文華努力伸出手,卻握不住那老醫者……
……
太陽一點升起。
挖了一夜坑的瘦弱的少年滿身泥土。
宋文華費力拖動老醫者的身體,卻見他蒼老的手指在身下劃了兩個潦潦草草的字跡。
宋文華定睛一看,卻是『仁心』二字。
他本以為昨夜自己已經哭幹了淚,此時卻是忍不住又大哭起來。
「老先生,小子明白!小子會記住你的言傳身教……嗚嗚……我不會辜負你的一番苦心,我會去京城……」
第293章 各準備
十月十三日。
京城。
離聞道書院不遠處,新開了一間書齋,牌匾上的「從心齋」三個字行雲流水。
書齋後堂,陶文君替王珍將筆墨紙硯擺在案上,又撿起他的隨筆翻了翻,訝道:「你在給米曲立傳?」
「算不上什麼立傳。」王珍搖了搖頭,嘆道:「那孩子向來愛在茶館聽書,我將他的事跡寫了回頭讓說書人說,若他泉下聽到想必歡喜。」
陶文君也是嘆息。她不想丈夫傷感,便轉了話題問道:「這書齋明日便可開張了吧?夫君可喜歡?」
王珍點點頭,笑道:「自是喜歡。」
「便當是妾身與潭香送你的禮物。」
這種時候還在京城置業說不上明智,但夫妻倆都從小就有錢,隨手置個書齋玩,自是不用考慮明不明智。王珍便笑道:「吾得妻妾如此,夫復何求?」
陶文君白了他一眼,道:「本來呢,文家被抄了,不已齋如今由戶部發賣,你若想贖回來,我與表舅說一聲便是,偏偏你不要。」
「不已齋有了些名氣,成了賺錢的鋪子,那便沒什麼好玩的了。」王珍隨手拿起一本書,又笑道:「我若是在何大學士贊過的齋子裡賣這些被他禁掉的書,未免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言外之意卻是,他其實有些看不上何良遠。
多年夫妻,陶文君感覺到他語氣中那絲嘲意,不由嗔道:「大學士不過是禁了一些艷情話本,你便心懷怨懟。你擺弄這些禁本,回頭再讓人捉了,我可不會去撈你。」
「心懷怨懟……」王珍沉吟道:「這兩天常聽這個詞啊。」
陶文君於是道:「最近街上那些傳聞是你傳的吧?說笑兒本是痴呆,與淳寧公主定了親才突然開了竅,說什麼這是沾了皇家的福、聖上的真龍之氣護住了他的心神,又說什麼他與淳寧是命里註定的姻緣。」
「你也聽到了?」王珍道:「確實是我安排的。」
「都已經被下旨訓斥了,你再拍聖上的馬屁是不是晚了些?」
王珍道:「訓斥只是前兆,明日笑兒入宮覲見才是危局。」
「那我們安排的這些傳聞有用嗎?」陶文君問道。
王珍搖了搖頭:「此事的關鍵在別處,但這些傳聞只要能稍稍影響陛下的感觀便可。」
陶文君輕聲道:「既由你們兄弟三人布置,又是唐姑娘定計,想必明日會順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