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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奴最擅圍點打援之計,我們放棄順天府、固守京城,佯裝要退,看秦山海肯不肯來援。他若來,才證明王笑已然北上,到時多爾袞與秦山海一旦開戰,我瑞軍可揮師夾擊建奴。按陛下所言,打得贏就坐天下,打不贏就回陝西。」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既如此,柏帛你去見見陛下,請旨讓三殿下回師吧。」
孟九說著,又抬頭看向門外,緩緩又補充了一句:「再告訴陛下,我去一趟吳閻王軍中。」
李帛柏剛站起身,聽了最後一句話,回頭又看了孟九一眼,點了點頭。
「如此……也好。」
只因為一個埋在吳閻王身邊的探子沒有按時傳回消息,這說明不了什麼。眼下這種情況,無端猜疑重將,是大忌中的大忌。孟九這句話是對陛下一個恰到好處的提醒。
李帛柏走出東暖閣,穿過恢弘雄偉的紫禁城。
夕陽映著巍巍宮殿,哪怕已經在京城呆了數月,他每次見到這樣的雄闊情景,心中依然讚嘆不已。
「江山如畫,肯使其淪落於外夷之手?」李帛柏心頭一嘆,又撐起精神,挺直了塌下去的背……
與此同時,孟九出了宮,策馬向吳閻王軍中行去。
決戰在即,他必須親自確定吳閻王能與陛下同一條心。
范文程此時也正在吳閻王中軍大營。
他自詡是當今世上最出眾的謀臣,心裡又有十足的把握,自然有膽氣隻身到敵營勸降。
……
如同瑞軍基本已經放棄了河北,收縮在順天府境內。
失去了戰術騰挪的空間,想要打敗清軍已經是不可能了,指望建奴這次也許就是來搶劫一番就走。
吳閻王也不會去打什麼硬仗,領的軍令也只是鎮守順天府,以保證瑞軍還能隨便退守居庸關。
因此,鎮南軍就駐守在京城南面外城永定門外面,為唐節與索沛的兵馬策應。
范文程帶著大帽子,蓋著光溜溜的頭頂和辮子,由吳閻王的親衛護著,一路進到中軍大營。
隱隱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女人還不少。
范文程心中微微冷笑。
他知道吳閻王的兩個兒子都在南下追殺楚帝時被殺了,吳閻王回京之後搶擄了不少民女,日以繼夜都在生孩子。
如今這營里藏著的懷胎的女子就有五人,當然能不能生下兒子,之後會不會夭折還未有定數。
心中琢磨著這些情報,范文程在大帳中安坐下來,臉上的表情又篤定了些。
不多時,吳閻王大步邁進帳中,目光在范文程身上只一掃,行禮道:「范公竟是親自來了?你我雖分屬兩國,但我也是仰慕范公已久,哈哈,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他雖粗鄙,一兩句場面話還是會說的。
范文程起身,撫了撫頜下長須,語重心長地嘆道:「我來,可見我大清對吳大帥你的重視。」
吳閻王傲然一笑,在主位上坐下來,拍了拍座椅的把手。
「這事,沒那麼麻煩。直說吧,我在大瑞朝就是王,投了你們大清,總不能反而不升反降吧?」
范文程看得出吳閻王笑容背後的發虛,既鄙夷吳閻王賣主求榮還不遮不擋,卻也覺得這樣倒也省事。
他亦是坐下,嘆息道:「吳帥從唐中元起事之初便鼎力支持,可以說若沒有吳帥,就沒有唐中元的今日。一個王爵算什麼?論起來還是唐中元虧待你了。」
話到這裡,范文程語氣一轉,又道:「但,吳帥於我大清朝卻是寸功未立,一朝歸順便要封王,如何讓諸將服氣?」
吳閻王道:「我是漢人,投順了你們滿人朝廷,後世子孫怎麼看我?」
范文程心中哂笑。
——條件都談得差不多了,你才想起來你是漢人?
哂笑歸哂笑,范文程還是神色一肅,朝天拱了拱手,道:「我先祖乃宋代名臣范文正公!我立世常以先祖名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而自省。楚朝腐朽,三餉之酷無極,可謂政無綱紀,民不聊生。
所以吳帥起事,是為天下蒼生請命。但如今唐中元敗法亂紀、四處索捐,其惡正甚於楚朝。反觀我大清皇帝立國十數載,荷上天祖宗之佑,諸王用命,今乾坤已定,大統永固。吳帥你為天下……」
吳閻王不愛聽這些,揮了揮手,喝道:「來人!帶上來。」
有親衛捧著兩個腦袋走進帳中,那腦袋是新鮮現割下來的,血溢滿了托盤,一滴滴落在地上。
范文程眼皮一跳,迅速收起眼中的駭意,繼續以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坐在那。
吳閻王手一指,道:「知道這兩人是誰嗎?孟九派到我身邊的探子。我們往來的信件被他們偷看了,只差一點就送了出去,老子差點就完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投順你們大清,我也是要擔風險的。若沒有厚賞,我憑什麼投順?!」
范文程道:「沒有功勞可以立功勞。若吳帥能斬首唐中元,獻出燕京城,自當另行別論。」
「不行。」吳閻王斷然拒絕,起身走了兩步,道:「京城內還有唐中元的嫡系兵萬六萬人。范公這樣,與讓我送死有何異?」
范文程撫須笑了笑。
條件談到這裡,馬上也就能談妥了。
他走到帳中的地圖前,拿起棍子在一個位置上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