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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眼整個京城,萬家燈火的喜慶卻也隱不住那種,亂世降臨的凋敝感……
與之相對的是,南京城中正煙花璀璨。
秦淮河畔開市燃燈、張燈結彩。
千門萬戶,狹巷通衢,行人如織,恍如輝煌盛世。
鄭元化登樓觀燈,臉上也難得泛起些喜意。
「皇孫治理南京有功,開了年也該上表為殿下請功了。」
沒有人會去計較這南京城的繁盛是不是九歲的皇孫治理出來的,一眾文臣紛紛應和道:「應請陛下早立皇太孫……」
……
真定府。
城內很有些愁雲慘澹,城外的亂軍營卻很歡騰。
一座軍帳中。
「要是讓笑哥兒知道我在這裡當了五當家,還跟著這些亂民劫掠、攻城,我可怎麼辦啊?」王璫深深嘆了口氣。
莊小運皺了皺眉,道:「傅先生為了給京畿治疫、賑民費心費力,現在他前腳剛走,這些亂民便攪成這樣,你說侯爺生不生氣?」
「我可什麼都沒做!」王璫急道:「我不像你,你可是還殺了官軍……」
莊小運頗為無語,低下頭喃喃道:「你是五當家,我只是六當家。」
「這事整的,怎麼辦?怎麼辦?」王璫急得不行,又拉著莊小運道:「你帶我走吧。」
「走不掉的……」
下一刻,有人通報導:「五將軍、六將軍,大將軍叫你們議事了。」
「又議事。」王璫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心中抱怨道:「當個狗屁將軍……」
大帳中。
鐵豹子穿著一幅盔甲,威風凜凜的樣子。
「老五老六來了,議事吧……老子決定,今夜再次攻城,你們覺得咋樣?」
諸葛老三道:「可行,今夜是上元夜,官軍定然想不到我們會連夜攻城。」
牛老二與鷹老四亦是點頭。
「老五,你覺得呢?」鐵豹子又看向王璫。
他覺得這小子是自己的福星。
王璫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不妥。」
「為何不妥?」
「今天過節啊,大家都不想打。」王璫道:「我覺得吧,我們還是回威風寨?再鬧大,可就麻煩了……」
「能有什麼麻煩?」鐵豹子大手一揮,傲然道:「老子起兵以來,連破十城,戰無不勝,誰敢找老子麻煩?」
「哎喲,我的大哥啊,那些縣城都是百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的,真能打的官兵到現在我們遇到幾個?」王璫說著,抬頭見鐵豹子面色不豫,連忙道:「真定府久攻不下,弟弟這心裡真的慌,我們快走吧?」
諸葛老三嘆道:「老五你有所不知,如今大哥麾下人馬越多,這張口吃飯的嘴也多,不打下真定這樣的大城,哪裡搞糧食餵大傢伙?」
王璫急得跳腳:「餵那麼多人做什麼?這外面都大幾萬人了,有幾個是能打的?快讓他們散了吧,我們養不起的……」
鐵豹子本是意氣紛發,聽了這兩句話又有些煩惱起來,撓了撓頭道:「那我們打下真定,搶了糧,找個地頭安頓下來種地,把這些人練一練,如何?」
「種地?搶錢搶快活了誰跟我們種地?反正我是不種的。」
「那就再搶唄……」
又是一陣七嘴八舌。
「都別說了!」鐵豹子喝道:「老子決定了,今夜就打下他娘的真定府……」
忽然。
「砰砰砰……」
鐵豹子一愣,轉頭問道:「放爆竹?老子都圍城了,他娘的還有心情放爆竹?!」
諸葛老三側耳聽了片刻,猛然驚呼道:「不是爆竹!這這這……不是爆竹!」
「襲營!」
一聲悽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官軍襲營啦!」
鐵豹子轉頭瞥了一眼臉色慘白的王璫,咕噥道:「還真讓老五說對了……」
……
「土雞瓦狗。」
杜正和笑了笑,如此評價了一句。
他眼神中很有些殺氣,可惜一張圓臉讓他少了些威風。
王珍注目看著夜色中的廝殺,皺了皺眉,道:「將軍不可敵輕,威風寨老營的戰力還是有的……」
前面的戰場上,陣列整齊的銃兵陣線正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著,腳下踩著遍地的血水。
亂軍被火銃的威力震懾,慌張地四下跑著。
這些人當中亡命之徒有,被裹脅著的平頭百姓也有。或情願或被迫,他們成了亂軍中的一員,試圖對抗著這個官逼民反的朝廷。
一旦掀開頭上的重壓,他們終於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
往常拼了命也掙不到的糧食,一揮刀便能拿到。
他們甚至覺得,他們可以一路這樣搶掠下去,直到開創一個太平盛世。
「官兵根本不會打仗嘛!」
原來那些平日裡窮凶極惡、狠狠欺辱著我們的官兵,根本不會打仗……
但這一刻,面對神機營的槍口,他們燒殺搶掠的快意瞬間化成了無盡的恐懼。
「砰!砰……」
一具具身軀被打倒,成了地上的一攤血肉,與死在他們刀下的人別無二致。
王珍看著這場面,眼中泛起深深的悲憫。
這一戰,無關正義,無關對錯。只有這世道之下為了活命而掙扎的無奈。
亂世還未完全到來,他卻已經有些厭倦這亂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