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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感受到王笑那語氣中的不屑、也感受到自己心中對皇權的崇拜……只覺得如有一隻蜉蝣要把天給拽下來。
那麼荒唐,卻那麼狂傲。
王笑凝視著王珠,又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吧?布局給我奪皇位,覺得自己謀劃一番,讓我當上九五之尊?但我覺得,你要給我的就是一個垃圾。」
王珠沒有說話,眼神中卻有些震驚。
「你敢刺殺太子,我覺得你夠狂夠傲。但其實你只有恨,你心裡還是敬畏皇權,和這世間所有人一樣。你們覺得……當皇帝好了不起啊,天下至尊。你們也就這一點境界,竟還敢以這一點境界來捆綁我?
皇帝?天子?真龍?不過就是就是一個編織出來騙人的名頭,我的權力來自於哪裡我自己知道,我要做什麼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們用你們那被禮教束縛了千百年的準則來要求我。
我要當皇帝也好,不當皇帝也好。那個位置在我眼裡根本就無足輕重,它從來不配成為我的目標,也不值得我去爭去搶。要用的時候拿來用一用,礙我事了就一腳踢開……」
王笑說到這裡,隨手又拿起一個花瓶。
他把花瓶舉高。
「皇位就像這個花瓶,你們看著它很高,看它光澤鮮亮……」
秦玄策眼皮一跳,張了張嘴。
——那是我娘子特意挑來配這個茶几的……
接著,他看到王笑鬆手,「嘭」的一聲,那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
「明白了嗎?我的權力在我,這花瓶有多高,那也是我提起來的。那所謂的皇位有多高,只看我願意把它舉多高。」
王笑用腳尖踩了踩地上的碎片。
「就這麼一個不值一提的東西,你們也敢為此背著我做這些勾當?一個個都不省心……」
……
與此同時,唐芊芊剛抱著孩子從皇宮回到家中不久。
陳圓圓抱著小呆瓜坐在床上逗弄著,嘴裡說道:「如此說來,倒也是好事,兩邊聯盟,等陛下掃平四海,大可給你家王笑封個親王;倘若王笑真能成事,這天下還能歸我們小呆瓜……」
她話到一半,用輕輕撫著孩子的臉,溫柔地笑道:「小呆瓜,總之你以後不得了呢,開不開心?」
唐芊芊道:「豈是這麼簡單的事。戰國時,秦楚十八代聯姻,所謂『秦之親楚,何其至也』,而到懷王囚秦,太史公在《史記》寫其後果只用了三個字,『秦楚絕』。」
她眼中透出些思索之色,想了想,最後道:「倘若這事真的成了,大局上看是好事,但對我與笑郎卻有諸多隱患。」
陳圓圓訝道:「隱患?」
唐芊芊搖了搖頭,也不回答,反倒換了一個話題,道:「我與周眉那丫頭雖有爭鬥,但斗到什麼程度總還是有分寸。這次若真聽了他大伯的主張,這分寸可就過了……」
「過了就過了,你憑什麼讓著她?」
唐芊芊道:「我們要的是笑郎這個人,又非是要給孩子爭什麼皇位。笑郎是怎麼想的我清楚,分寸過了,就是把他往周眉那邊推。」
她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又道:「至於這孩子往後能不能成器,總還是要看他自己。」
陳圓圓道:「哪有你這樣當母親的?放在眼前的好處不給兒子掙……小呆瓜你看看你娘……」
唐芊芊笑了笑,道:「哪是什麼好處都要占全的?我先把他生出來了,就這一點,周眉已經輸了我一籌。有這一籌足夠了,再多就反倒不妥當。」
「但若沒有王珍這條件,陛下怎可能答應與王笑聯盟?」陳圓圓道:「我們若不守山西,王笑肯定是獨木難支的。」
「是啊,此事我最近也在思量,想必笑郎會給我傳信吧……」
……
秦家閣樓中,王珠沒有再開口說話。
夏向維聽了王笑的一席話,只覺心中顫慄,默然了許久,拱手道:「學生知罪。只是敢問老師,若不如此,如何打動唐中元與我們結盟、如何守山西?」
王笑道:「我自有主張,你們軍機處該想的是仗該怎麼打,而不是擅自替我做主張。」
「學生認為眼下改革稅制再招驀新軍……這太冒險了,時間也來不及。最穩妥的方案還是說服唐中元……」
「憑你們的辦法嗎?!」王笑喝道,「憑你們的辦法,能讓唐中元答應結盟,但能讓唐苙、唐節等人全心與建虜硬戰嗎?」
「可是……」
「我說了,我自有主張。」
王笑指了指夏向維,又問道:「你聰明是吧?那要不要由你來當這個王爺?由你來總攬所有事?」
夏向維大駭,忙不迭跪下來。
「學生絕無此意,是學生僭越,絕不敢再自作主張……」
王珠站出來,道:「此事是我與大哥謀劃,他們只是聽了我們的安排,你要罰便罰我……」
「閉嘴吧你們。你們給我撤掉所有職務,在家好好反省。」
這一句話出口,閣樓中「三弟」「靖安王」「老師」等呼聲響了一片。
「建虜出兵在即,學生只求能為老師分憂,等此戰之後,願請死罪……」
「末將原為馬前卒,求靖安王允我去守山西……」
「……」
王笑懶得再理他們,一腳把地上一片碎瓷踢開,徑直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