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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說「姓柳的覺得老子攻不下嶧縣才跑了」之類的。
當然,不追究是一回事,宋行柏打心眼裡就看不起柳嵐山這種人……「出來打仗還要敷粉的小白臉一個,跑了就跑了吧。」
「是,將軍,王笑派人送了封書信出城,請將軍過目……」
宋行柏以前名叫「宋大白」,本是流寇,後來隨著關明被招安的,是個大老粗,擺了擺手,道:「本將不看,你說他要幹嘛就行。」
「他質問將軍,大家同為楚朝將士,為何在他抗擊建奴之際攻打齊王封地,是不是要造反?他還說,如果是誤會,明天請將軍入城赴宴,把誤會解釋清楚。」
「將軍,王笑不光讓人送了信,還讓守軍在城牆上把這些話喊了出來,將士們都有些疑慮。」
宋行柏怒道:「他們疑慮個屁?真以為本將要造反不成,一群蠢兵。」
「但這……王笑既然出了招,我們也該有所應對才是。」
宋行柏一想,人家王笑名義上也是楚朝的虢國公,現在他親自質問自己,沒個應對的話,軍心就散了。
「那怎麼的?本將真去赴宴不成?這明顯是想安排刀斧手砍了本將。」
「將軍不妨將計就計,假意答應王笑,待明日王笑開城門迎將軍入城時,以精銳攻入城池,攻嶧縣、斬王笑,立一大功……」
宋行柏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精銳他不是沒有,他麾下有三千家丁,訓練有素,兵甲齊備,還配有鳥銃,個個都是精壯之士。
但這三千家丁是他自己花銀子養的,是私兵、不受朝廷調遣的。
他宋行柏能在江北立足,搜刮銀錢過快活日子,憑藉的是什麼?一是關明的提攜,二就是這些握在手上的私兵。
就是有這三千家丁在手,換誰當了皇帝誰當了首輔,要想動他宋行柏,都得掂量掂量。
攻不下嶧縣,不是宋行柏不會打仗。而是普通官兵的兵餉被吃乾淨了,戰力稀鬆。宋行柏又捨不得拿自己的兵去攻城……
但如果能詐開城門,奪嶧縣、斬王笑呢?
若許能在江北四鎮之外再開一鎮,由自己鎮守。到時兗州的銀錢只歸自己,還能練更多私兵。豈不比在關明手底下喝湯更快活?
有此威名,南京還能管得到自己?就算來年清兵再南下,自己的身價也不同了。
「做了!就依你所言,回復王笑,明日去赴宴。傳令下去,讓本將的親衛營好好歇一夜,明日攻入嶧縣,斬殺王笑……」
這夜宋行柏想著以後的前景,激動得睡不著覺。
兗州比徐州雖然差點,但也是運河邊上的富饒之地。到時以防備齊王、建奴之名,向南京索要錢糧,再向山東富戶索要些銀子。
如此一來,錢越來越多,私兵越來越多,地位也越來越高,於是錢又越來越多……
這些事當然也有很多小技巧,好在宋行柏已和關明耳濡目染了許久,學了個七七八八。
比如「打餉」,打餉的意思就是,你南京朝廷給的軍餉不夠,那我只好自己去找百姓要;比如「奏銀」,就是每年給官員們一些好處,這樣他們會上書幫忙要餉……
宋行柏輾轉反側想到半夜,好不容易才入眠。
迷迷糊糊中,忽聽前面軍鼓大作……
「襲營了!將軍,山東兵襲營了!」
宋行柏驚起,呼道:「他怎麼敢?!不……他的援兵來了嗎?多少人?!」
「卑職不知……」
宋行柏一邊穿戴盔甲,心中大罵不已。這狗崽子,說好明天赴宴,今天卻來偷自己的營,不要臉!
然而沒等他穿好盔甲,一道道急報已經傳了過來。
「報!外營被攻破……」
「報!山東兵已殺向中軍大帳……」
宋行柏大驚,喝道:「怎麼這麼快?!」
不等士卒回答,他已聽到一陣陣呼喝聲如浪蓋過來。
「大楚虢國公在此,國公爺乃先帝之婿、當今天子之姑父,爾等執刀相向,欲造反耶?」
……
「虢國公特來平叛,凡受蒙蔽者放下刀兵,可免遭牽連。執意從賊者格殺勿論……」
呼喊聲中,嶧縣守軍已穿進宋行柏的營地,直撲中軍。
王笑跨坐在馬上,面沉似水。
「花露濃,給我沖潰他們!」
「是!」花爺大喝一聲,拔馬便上。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名字好沒有氣勢啊……
嶧縣守軍本就只有三千餘人,加上王笑帶來的五百輕騎,一共也只有三千五百餘人。
這夜王笑留了一千人守城,只帶二千五百人沖宋行柏的營地。
換作別人肯定是不敢這麼幹的,也就是王笑仗著自己的身份,料定了南軍士卒不敢拼命相搏。
下午王笑派人在城頭叫喊,質問宋行柏為何叛亂,許多士卒都已聽到。接著他們又聽說宋行柏答應明天赴約去與王笑解釋。
在這些小兵想來,這場仗可能打不起來了,隱隱還覺得宋總兵的氣勢不如虢國公,自己這邊似乎沒什麼底氣。
等到夜裡,嶧縣兵馬突然攻營,又高喊「虢國公乃天子姑父」,慌亂中不少人便棄械而降。
宋行柏的三千家丁都沒想到嶧縣兵馬突得這麼快,睡夢中被殺傷不少,餘下人連忙起身去救宋行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