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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屋外有人咳了兩聲。
屋中唐芊芊與王笑不情不願地分開,過了一會,吳培與王璫走進來。
王璫拍著心口,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吳培卻是嘆道:「只捉到一個啊。」
「不急,今天應該還有。」王笑隨口說著,「對了,這素齋……」
「是下官搞錯了。」吳培道。
事情說來也簡單,他問東阿縣令胡志亭這邊有哪些好吃的,當時胡志亭問道:「巡撫大人想吃什麼?」
吳培於是笑了笑,應了一句:「本官葷素不忌,哈哈。」
或許是這笑容落在胡志亭眼裡顯出些別的意味來,或許是吳培咽了咽口水的動作實在不成體統,胡志亭便『明白』過來,於是推薦了這魚姑廟裡的素齋……
沒想到是這樣的素齋。
……
讓人把塞布里押回去審,一行人重新動身。
王璫湊到吳培身邊,壓低聲音道:「吳大人,你膽子也太大了,敢帶笑哥兒來……」
吳培搖了搖頭自嘲道:「我若是知情,那便單獨帶國公來了。」
「誰讓你滿腦子想著吃……啊,好餓。」
「前面的梵唄寺應該真的有齋飯。」吳培伸手一指,說道。
王璫道:「那能不能先吃了齋飯,你們再分他們的田?」
「你竟是能看出我們是要來分田。」
「傻子才看不出。」王璫道:「說好了,先吃了齋飯,再提分田的事啊,好餓。」
張嫂跟著王璫身後走著,心想自己這個『主子』就跟個大傻子似的,要不是命好生在富貴人家,早活不下去。
……
一行人到了梵唄寺,拜了佛,布施了些銀子,於是一人吃了一碗素麵,吳培亮出巡撫名號。知客僧便忙去將方丈請來。
「這素麵也忒貴了,還難吃。」
王璫才抱怨了一句,被吳培喝止住。
「別說了,但難吃確實是難吃……」
不多時,一大群和尚來迎,梵唄寺是大寺,僧侶頗多,於是場面盛大。
這一代方丈法號『真悟』,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樣,身上的袈裟頗為鮮亮。
只看真悟這身袈裟,王璫便低聲向吳培道:「這老和尚看著不像修行之人,倒像權貴富戶。」
沒想到老和尚耳尖,竟是聽到了,笑容滿面地緩緩道:「阿彌陀佛,老衲今日若換了一件破布衣,小施主便覺得老衲像修行之人否?」
「施主就施主,你為何叫我『小施主』?」王璫一指王笑,道:「笑哥兒與我年歲相仿,你可敢叫他小施主?」
真悟依舊滿面笑容,道:「老衲以心智論大小,不論年數。」
「我看你就是見人下菜。」
真悟並不與王璫爭論,對王笑道:「施主這邊請。」
穿過一個佛堂,佛堂中有個老和尚衣著樸素,是用碎衣布補綴而成,正盤腿坐在那念經。
「師兄。」真悟喚了一聲。
老和尚正專注參禪,閉著眼也不答話。
「這是老衲的師兄,真淨。」
真悟笑著介紹了一句,請王笑幾人進到旁邊的禪室,各自在蒲團上盤腿坐下。
「施主今日大駕光臨鄙寺,想必不是為了燒香拜佛?」
王笑道:「實話實說,我想分了貴寺的田地。」
真悟手中佛珠停了下來,轉頭向知客僧吩咐道:「去把田冊拿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小箱子被擺在王笑與真悟之間。
真悟和尚手中的佛珠又轉動起來,緩緩道:「梵唄寺傳到這一代,諸位師兄弟當中,老衲悟性不是最高,佛理不是最精深,最後卻由老衲做了這方丈,國公可知為何?」
王笑道:「想必是你擅於待客、結交官紳。」
「是啊。」真悟嘆道:「我等修行佛法,終還是免不了要吃五穀,要穿衣避寒。這些是俗事,老衲將這些俗事料理好了,讓寺中其餘人可以潛心修行。國公爺覺得……老衲是功德、還是罪過?」
王璫在上山時便聽到這梵唄寺有田一萬畝,對這和尚沒有好感,此時心中不由暗罵他不要臉。
王笑只是笑了笑,道:「如此說來,方丈這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境界?」
「國公謬讚了。」真悟道:「這些田產,大部分是當年德王、東阿王在濟南時賜與鄙寺的,一是為祈禱國泰民安;二為保佑陛下長壽安康;三為王府上下祈福……鄙寺收了這些田產,僧眾日夜伺俸佛祖,祈禱佛祖保佑,若用世俗之語來說,這也算是『受人錢財、終人之事』,也算是為其度厄,何咎之有?國公爺要分田是好事,但收沒鄙寺的田產,可有道理?」
王璫聽這老和尚又是拿出王爺、陛下、百姓,又是拿出佛祖來壓,心想:「要靠講道理的話,這田地大概是要不到了。」
「道理我這裡有很多。」王笑道:「老和尚是想談佛法,還是想談律法?」
「田產乃世俗之物,自應以世俗之律法來談。」真悟嘆道,「就算是你是國公,強占鄙寺田產,也是犯了大楚律例。」
「受人錢財,終人之事。」王笑忽然笑了笑,道:「你們收了這些田地,替皇室侍奉佛祖,但佛祖並沒有保佑我大楚啊。東阿王一脈早已斷了傳承、德王一系全家被建奴殺擄,這便是你們祈來的福?我大楚國不泰、民不安,連陛下也駕崩了……你看,你們這些寺廟收了錢卻不辦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