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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磕了一個頭,俯地大哭。
「侯爺啊,下官能怎麼辦啊……我朝鮮國三百年來受大楚庇護,兵備鬆弛,真的是……是不會打啊,我們打不過啊……」
說實話,崔明吉真的是委屈,真的想哭。
——自己又沒主動去招惹誰,分明是英俄爾岱和王笑跑到自己地界來幹了一仗,結果倒好,一個個跑來欺負自己……
他悄悄抬頭看去,見到王笑身旁的莊小運,忙又大呼道:「莊大人!你替下官求求情吧,你入皮島以來,下官可是一箭一彈都未向你放過……下官真的……真的好難啊……」
見莊小運不應,崔明吉又連忙去拉朴元尚。
「元尚,你也跪下,向李公……不,是向侯爺求求情,你們有交情……」
朴元尚被他一拉,身子摔在地上,他也不說話,只是悲哭。
家國至此地步,倭人能來欺辱、夷人能來欺辱、現在連楚人都來欺辱,夫復何言?
自從國君在奴酋面前一跪,整個朝鮮便像是被打斷了脊樑,逢外族便跪,夫復何言?
……
遠處的廝殺聲漸漸停下來,府衙內只剩下崔明吉與朴元尚的慟哭之聲。
良久,有士卒從王笑租賃的宅院中將塔爾瑪、秦山河的一雙兒女、巴特瑪璪、白老虎接出來。
王笑轉頭看了一眼,這才開口對崔明吉道:「你二人於我有庇護之恩,今日我暫且放過鐵山郡……」
「謝侯爺!」崔明吉大喜。
「皮島我占下來了,接下來我要重建東江鎮。」王笑道:「把我的書信交給你們的國君,告訴他,再不悔改,下次絕無寬宥!」
說罷,王笑轉身就走。
「對了,這是我第一次提醒你們。以後我還會再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看著楚軍終於如流水般退出去,崔明吉癱在地上,只覺渾身上下再無半點力氣……
……
兩日之後。
秦山河站在皮島之上,看著海上的船帆,眼神中有些黯淡。
「你真的不回去?」
「叛國弒父之人,有何顏面回去……」
遠處海天一色,他早已望不到故國山河……
第644章 國易主
大楚延光十八年,九月初九。
南京城。
鐘山盤桓於城中,仿若一條臥龍,『蟠龍』之名指的便是這雄渾山勢。
巍峨的南京紫禁城背靠鐘山山脈龍頭處的富貴山,比北京皇城還要恢弘壯麗。
這一天正是雙九重陽,皇孫周昱便到鐘山南麓孝陵拜祭楚朝太祖皇帝。
孝陵禁苑內松濤林海,時有鹿鳴聲響起。
在這樣帝王之氣盛極之地,鄭元化登上高峰,衣袂翻飛,仿佛仙人。
他沒有去看西邊風光秀麗的玄武湖,而是極目向北遠眺。
「居然撐到了現在啊……京城早該破了才是……」
老人眼中帶著些疑惑,低聲自語著,似在對天上的雲說。
過了一會,禁苑內忽有些動靜,鄭元化向山下望去,只見幾騎馳來,與溫容修說了些什麼,一行人便向山上爬來。
「來了。」鄭元化撫著長須,眼中泛起些精光。
那幾個風塵僕僕的兵卒上了山,卻也不向鄭元化行禮,為首之人只是抱了抱拳,口喚:「鄭大人。」
他們雖是楚軍裝束,渾身上下卻有著一股匪氣。
「你們可得手了?」鄭元化淡淡問道。
「楚帝跑了,想必我們陛下如今已入主京城……」
鄭元化眼中泛起不悅之色,低聲叱道:「跑了?」
「他還有多少兵馬你並非不知道,軍師讓我告訴鄭大人,他未必攔得住,讓你準備好後手……」
鄭元化背著手,遠望著天邊,仿佛沒聽到一般。
那人無奈,只好道:「我家軍師自然也會盡力圍截,但楚朝中樞也不像你說的那樣無能。」
好一會兒,鄭元化才嘆息一聲,道:「齊王囚君父而篡權,老夫可以動他。但陛下絕不可在長江以南出事。」
如此一句,對方便也會意過來。
——鄭元化這邊可以殺周衍,周纘還是要自己這邊殺。
「知道了,我這便回稟軍師。」
「這怕是我們最後一次合作了,往後好自為之……」
……
同一時間,唐中元策馬進入京城,滿城百姓歡呼雀躍,盛況空前。
戰亂了這麼多年,這個流寇終於攻克了楚京,成為了中原的帝王。
這些年轉戰四方,經歷過無數次慘敗,無數次重傷瀕死,他踏著累累白骨,終於以一介布衣之身開創了一個新的朝代。
「陛下萬歲萬萬歲!」
夾道歡迎的百姓是由衷地欣喜與亢奮。
他們相信自己終於熬過了一個分崩離析的亂世,迎來了一個承平盛世。一如唐、宋、楚,總之接下來或許便是兩百年、三百年的太平。
至於原來的陛下……
舊陛下名為『御駕親征』,卻是在破城前夕自己逃了,棄滿城百姓、宗廟社稷不顧,這樣的人如何配為天子?
正是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倒也並非沒有人心向楚朝,只是王珍與左經綸在費心歸統之後,將滿朝文武帶了大半,心向楚朝者幾乎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