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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受得了人家在自己面前耍橫啊,手往腰上一叉就罵道:「宋蘭兒,你腦子讓水灌壞了是不是?好端端的你沖誰凶啊?!」
宋蘭兒卻是忽然眼睛一紅,轉身就跑掉。
秦小竺站在那發了呆。
——這又怎麼回事?搞得像我欺負你一樣……什麼人啊,娘希匹……
她只好跑去找王笑,賴在他懷裡撒了一會嬌,才覺得今天莫名受到的惡氣減了不少。
……
「宋蘭兒這麼討厭的嗎?我們不理她。」
王笑把秦小竺攬在懷裡,漫不經心地說著,目光落在一封情報上。
看著紙上的內容,他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
京城,鴻臚寺。
石夢農祭拜楚朝歷代先帝的三牲被撤了下來。
「你們的先帝,我大清已替你們祭過了、哭過了,還擺這些做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哭祭?唐中元攻京,你等發兵勤王否?王笑挾持天子,你等發兵勤王否?你們的先帝不受你們這些不忠之臣的祭!」
剛林大步邁進鴻臚時,指著石夢農便是這樣一連串的喝問。
石夢農眼看祭台被砸倒,怒髮衝冠,滿臉漲紅。
身為人臣,受外邦如此羞辱,偏對方說的句句實情,他心中恨得滴血,終是無顏反駁。
談判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開始。
剛林毫無誠意,先指責了一通周昱稱帝為僭越之舉,任石夢農如何駁斥也置之不理。
最後,剛林拿了南楚使團帶來的一千兩黃金、十萬兩白銀、一萬匹綢緞揚長而去。
石夢農早知道這場議和不會有結果,面對這種被平白羞辱一頓的情況更覺悲從中來。
他想到年輕時讀宋史的情景……岳飛郾城大捷,遭宋高宗十二道召回,仰天悲呼「十年之力,毀於一旦」,其後,宋高宗殺岳飛、割地稱臣,與金國簽定《紹興和議》。
當年看到這段,滿腔悲憤!
但如今,德州大捷之後,自己卻來與建奴議和,效的是秦檜不成?
更可悲者,想做秦檜都做不成……
「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石夢農喃喃著這一句,仿佛萬箭穿心,急火上來,眼一黑,氣得昏了過去。
再睜眼醒來,他發現自己的使團已被軟禁在鴻臚寺。
接著,開始有一個個降臣過來勸降他。
「石大人,皇叔父攝政王很欣賞你,你可願降我大清……」
「石大人,攝政王設了宴,要親自款待你……」
石夢農每每拂袖怒叱,接著畫了一副蘇武牧羊圖掛在牆上,每有勸降者進門,他只端坐在畫下,閉目不語。
又兩日,石夢農發現隨從中有人已剃了頭髮了,正要出館去降清……
見此情景,他勃然大怒,親自抽刀將那隨從砍死。
很快,他被以「殺人罪」下獄,進了刑部大牢。
石夢農自覺死期將至,反而不再彷徨,他坐在茅草上,想要在牆上寫詩銘志。
轉頭一看,微弱的火光中,牆上竟有圖畫和字。
畫的似乎是個棋盤,有人曾在這裡下過圍棋……咦,並不是圍棋,排列得十分古怪,讓人看不懂。
那圍棋旁還有一行一行字。
第一行是缺少了筆劃的小字……缺少筆劃,許是不通文墨之人所寫吧。
「今天,我們坐牢了,坐牢又有什麼稀罕?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難,我們願——願把這牢底坐穿!」
石夢農喃喃念了一句,感到這字句樸實,卻有些振作人心。
再看下一行,應該是換了一個人寫得正常的字了。
「乙酉年七月二十日,吾因縱容叛逆入獄,實無妄之災……」
石夢農看了看,後面又有幾個人添了些別的話在上面。
「吾因不降唐逆入獄……」
「生平未報國,留作忠魂補……」
石夢農心頭感慨,用指甲摳著牆,在後面添了一句「吾因不降建奴入獄。」
接著,他一字一字摳出自己的絕命詩。
「寸丹冷魄消磨盡,盪作寒煙總不磨……」
但這石夢農在牢中過得並不清靜,依舊接連不斷地有人來勸降他。
這日,他端坐在那裡養神,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也並不睜眼,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他的名字。
石夢家睜開眼,目光看去,有些不可置信。
「馬大人?馬成禹!你……」
眼前赫然是使團副使,楚朝太僕寺卿馬成禹。
只是這位副使已剃了一個金錢鼠尾頭,穿了一身清朝官服。
「石大人,使團已經回南京了。我和你都被攝政王扣下了,不得已,我只好降了……」
石夢農又怒又急,才想破口大罵,忽想到了什麼,驚問道:「使團回去了?誰領他們回去的?」
「自然是陳東銘。」
「你我都被扣留了,建奴怎會放陳東銘回去……他叛變了?!回南京做什麼?」
馬成禹嘆了一口氣,道:「石大人該明白的。我實話對你說,楚朝沒救了。攝政王先讓陳東銘聯絡江南,又派人招撫唐中元。不管唐中元答不答應,攝政王已在秣馬厲兵,隨時準備兵出太行、取山西。唐中元必敵不過八旗大軍,山西一取,則山東門戶盡開,再多路夾擊,則齊藩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