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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沒有了馬,但也是關寧鐵騎中的精銳,在以少敵多的情況下,竟是以死戰的氣勢殺得沖在前面的漢旗軍不得寸進。
鮮血陡然灑下,滲入厚厚的腐爛枯葉中。
白老虎大刀翻飛,使出渾身解數,勇猛非凡。
下一刻,一支利箭帶著破風之聲射來,只聽那空氣中顫抖的嗡嗡聲,便知這一箭力道極大。
白老虎閃身想避,竟是一下沒完全避過去,箭支狠狠穿過他的肩膀,借著余勢將他身後一名楚兵射翻在地,摔了兩步之遠。
那箭上帶著倒勾將白老虎肩膀剮出一片血肉,半條肩膀一片鮮血淋漓。他咬著牙不叫痛,連牙逢間都咬出血來。
「鰲拜,老子幹了你親娘!有種來跟老子單挑!」
「土鱉蛋子不敢來跟老子打,巴你娘的圖魯……」
白老虎蹲巡捕營牢房這些年,什麼樣污言穢語的粗話沒聽過,此時單手持刀,一邊攔殺追來的漢旗軍,一邊大吼痛罵不停。
他中氣十足,竟是將別人的慘叫聲都蓋了下去,漫山遍野都是他的叫罵。
鰲拜聲音更大。
「爺是你祖宗!」
這般大吼,仿佛要將樹林間的枯葉都震下來。
兩個隔著漢旗軍的殺陣對罵,但鰲拜雖會說漢話,翻來覆去卻只會罵這幾句,竟是罵不過白老虎。
他不由大怒,提刀下馬,親自向白老虎撲去。
「老子巴了你娘的圖魯,拿你那死腦殼兒撒……」
白老虎罵得正凶,突然見漢旗軍中奔出一條大漢,舉刀要向自己劈下來。
「來了!弟兄們,圍殺這野豬皮……」
話音未了,鰲拜的刀已斬了下來。
白老虎慌忙單手持刀去擋。
他高大強壯,鰲拜那兩條大膀卻堪比馬腿粗,雙手持刀斬下來,竟是劈山之勢!
「臭尼堪!去死!」
「鐺!」
一聲重響,白老虎手中長刀斷作兩截,整個虎口都是血。
棄刀,閃身避過斬下來的刀。
「嘭」
鰲拜抬起一腿踹在白老虎腰上。這一條大漢便向後摔了老遠,重重撞在大樹上。
白老虎一大口血噴出來。
「兄弟們,攔住他們……保護侯爺……攔住……」
便有楚兵向鰲拜衝上來。
「巴你娘的圖魯!」
鰲拜長刀一掃,劈開衝上來的楚兵,勢若瘋魔。
接著他大步上前,手中長刀狠狠便送進白老虎心口!
「臭尼堪,去死!」
「攔住他們……」
「去死!去死!」
鰲拜又是兩刀紮下去。
白老虎想回過頭看看,卻再也轉不過頭。
……
「傳令,不受降,也不許放跑一個。這些入寇的南蠻子全都得死!」
「是!」
「其他人,跟爺追……」
……
四千人偷襲興京城,到現在僅餘六百餘人,護著秦山湖和王笑跑得飛快。
他們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還有人策馬從官道那邊包抄過來。
王笑早已經暈了過去,被秦山湖背在身上。
隨著這樣的奔逃,秦山湖的體力也不斷在消耗。
他卻也不敢將王笑交給別人背。
依現在這個戰況情勢,萬一哪個親衛為了活命,背著懷遠侯一轉頭投降了建奴……也不是沒有可能。
前面的山林間,光線明亮了一些。
「要出樹林了!」
秦山湖知道這不是好事,出了山林,外面若是官道,建奴便可以策馬來追,逃是逃不掉的。
但不出林子,也很快要被包圍在這裡。
沒有猶豫,他喝道:「沖!」
有楚兵衝出山林……
下一刻,迎面便是箭雨襲來,慘叫聲一片。
「南蠻子在這裡!」清軍大喊道。
「前面還有伏兵!」楚軍大喊。
「被包圍了……」
秦山湖皺了皺眉,領人換了個方向跑去。
良久,他再往林外一看,只見一排排建奴騎兵散開陣列,也不急著攻。竟是將整片山林都包圍了起來,一時竟算不出有多少人。
此刻秦山湖的選擇並不多
——突圍?或者把侯爺藏起來?
顯然都不是什麼好主意。
已經被逼到死地了。
山林中追兵的吼叫聲越來越近,山林外圍兵張弓搭箭……
秦山湖登時手心泛起一片冷汗,他將王笑在一棵大樹下面放下來。
「侯爺,醒醒。」
王笑緩緩睜開眼。
秦山湖將形勢說了,問道:「還請侯爺定奪。」
王笑傷重,連嘴唇都已發白,實在沒有力氣給他定奪。
他努力張了張嘴,道:「能和……你們……死在一起……我……很榮幸……」
到現在,三萬關寧鐵騎闖入清朝腹地這整個大戰略的結果,他已經很滿意了。
這楚朝,許許多多人用盡畢生之力為其續命了一兩年。他王笑,亦有榮幸與這時代的人一起,再為家國續命一兩年。
他並非多愛楚朝這個腐朽的社稷,也並非多恨清朝這個早晚也要腐朽的社稷。
最開始,只是想保護一些人。
但如果人力有時盡、天意命難為,歷史的滾滾洪流擋不住,個人在時代面前只是螳臂當車,他拼命全力了也只能讓一些人多過幾天好日子,那終歸也已經拼命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