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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南京還是依例選派了兩名翰林學士到濟南,打算與濟南府衙組織秋闈。
兩位翰林一路而來,千辛萬苦、百般艱險不提,到了濟南一看也有些懵。
鄉試肯定是辦不了的,這麼辛苦過來就這麼白跑一趟?也白瞎了那四十個山東的中舉名額啊。
乾脆就賣了吧……
這事聽著太荒唐,一開始生員們都不信。
但人家南京來的翰林學士身份擺在那。最後,依名次以兩百兩到五百兩銀子的價格,四十個名額還是都賣了。
兩位翰林學士喜滋滋地捧著一萬兩銀子,把中舉的乙榜帶回了南京。
山東這邊買了名額的生員本來也就是估且一試,沒想到這兩個翰林學士做生意頗講信用,回南京後竟真派人把他們的文碟送了過來。
南京朝廷認為山東果然還在治下,山東生員得了舉人頭銜,兩位翰林學士大賺一筆,皆大歡喜。
錯過這次機會的生員們懊悔不已,但再想買,也許要等到三年後下次秋闈了,也許吧……
錢怡本來打算花個五百兩給王寶買個『解元』噹噹,因王寶對自己的才學也有自知之明、不敢當什麼解元,這才作罷。
丈夫成了舉人,錢怡一開始還蠻高興的,但後來見到王寶的舅舅崔平,崔平聽聞此事卻有些不以為然。
「以前世人以讀書為貴,以商賈為賤,但眼下不同了啊,這舉人身份在山東又不能為官,有何用處?寶兒真敢到南京考進士不成?」
錢怡笑嘻嘻地順手擰了王寶一把,道:「舅舅這就不知了,我沒想讓四郎當官,只要面上有光就好,也不讓別人說我們只會仗國公府的勢。」
崔平依舊覺得他們是浪費銀子,嘆道:「山東不興科舉,公務考試重的是『務實』二字。這舉人越來越不值錢嘍……依老夫看,往後山東百姓最敬重的是什麼人?保家衛國的將士、務實辦事的官員、再就是我們這些商賈……」
「我就不愛聽人喚我是商賈。」
「不同嘍,不同嘍。」崔平道:「我等商賈既交了稅,商稅在賦稅中還占了大頭,今年打敗建奴豈無我等功勞?這銀子可不能白繳,朝廷也答應要給我們應有的體面;反觀這舉人身份,往後在旁人眼裡也未必敬重,只怕要當成百無一用的書生……」
當時錢怡聽了這話就覺得不高興,私下對王寶抱怨道:「你舅舅真掃興,我花銀子給你買體面,他一個勁地嘮什麼嘮?」
「是是,娘子說得不錯……」
話雖如此,錢怡其實也能明白崔平的意思,也十分懊惱白花了五百兩買了個沒用的名頭。
好在這一年銀子是實實在在地賺著了,夫妻倆都已從王宅搬出來,買了趵突泉畔的宅院單獨住著。
她有心再把生意擴大些,想要在城北再開一片作坊。
她已經看明白了,明後年必要北伐,之後還要西征南略,自己這軍需罐頭生意還大著,再不搶在別人前面怎麼行?
但濟南附近的地都是劃好的,哪裡建廠、哪裡耕田、哪裡建宅都是規定得明明白白……
錢怡對此深惡痛絕,不止一次痛罵:「老三管得真寬……律令嚴苛,與暴秦何異?!」
她這後半句也是和別的同行們學來的,因為三個月前有人占了耕地建廠最後被官府重罰了。
在山東做生意其實很不容易,亂七八糟的條例很多,比如什麼『最低工錢』之類的就很不像話,明明一個月六錢銀子也願意幹活的流民很多,官府非要逼著給他們不得少於八錢,這不是扯淡嗎?
生意人平時聚在一起偷偷罵王笑的也有許多。錢怡和王寶為了加入進去,時常喬裝打扮,混在其中跟著罵一罵。
錢怡本想找王璫想想辦法給自己弄塊大點的什麼『工業用地』,但王璫上次回來躲著她。
這次聽說城北那邊到處在遷移百姓,想必空出很多土地,錢怡就動了心思。
「我找我爹打聽了,之所以要遷移百姓,是怕黃河淹過來,但我爹說黃河應該是守住了……總之黃河淹不淹的我不管,這次之後肯定有空出來的地方,我們必須得去買下來。」
王寶愣道:「怎麼買?」
「先去看看我們要哪塊地,等王璫回來,你再去找他一次。他不是也想搬出去住嗎?你幫他勸勸二叔。」
「真要去,不是不讓出城嗎?」
「怕什麼?我們這身份誰敢攔我們啊?」錢怡道。
王寶有些怕,道:「那不是違禁了?」
「上次只拿了那么小一塊地,你還不長教訓嗎?!要不是我消息靈通,你有現在的好日子嗎?還在家裡挨爹打罵呢,快,讓人套馬,快人一步才能多賺銀子!」
於是,夫妻二人這日從北城出了濟南……
……
「那個宋蘭兒也學人組織學社,開了一個『巾幗社』,上次還跑來叫我也加入。」
錢怡躺在馬車上,枕著王寶的腿,仰著臉說著,問道:「你知道她打什麼主意嗎?」
「她貪娘子你的銀子。」
「聰明。」錢怡撫掌道,接著眉頭一皺,又道:「我真是看見她就煩。」
她眉頭越皺越緊,似在算計著什麼,過了一會又道:「沒幾日就過年了,等過了年……算了,到時再說吧。」
王寶低頭一看,錢怡長得本就不好看,這樣仰著拿鼻孔對著自己就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