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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如今北楚的太監不多,都是在皇宮裡侍侯許太后,這位老太監便是許太后身邊的老人。
今夜讓他來傳詔,莫名地就多了些以往沒有的鄭重。
但老太監攤開手中的詔書看了一眼,卻不願意念,只交給諸臣傳閱。
發到何良遠手裡的時候,他感到手都有些顫抖。
這詔書果然是以皇帝的名義下發的……何良遠心想明明皇帝都丟了,整個朝廷所有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詔書里先是又說了一遍靖安王的大功,要封他為『晉王』。
正常而言,秦、晉、齊、楚這四個封號最為尊貴,晉王已是僅次於『秦王』的封號了,何良遠卻覺得淳寧還是過於小家子氣了。
繼續往下看,果然是簡略地說了『博爾濟吉特氏』當年營救王笑,為其生子一事,封其為晉王妃,為晉王平妻……
何良遠看完,又遞給錢承運。
錢承運只是掃了一眼……
老太監卻顯得非常不高興,他是許太后的人,向著淳寧公主,這平白無故多了個女人來和公主爭寵,能給好臉色才是怪了。
那尖細的嗓子冷冰冰地說道:「這詔書諸位也看到了,由哪個送去給這位新的晉王妃,就拿去吧。」
何良遠面容平靜,心裡卻微微一驚。
淳寧公主這小女娃不簡單啊,這意思是在說「你們誰向著布木布泰,我看著呢」,看來這次是往死里得罪她了,女娃子往後要報復起來也是麻煩。
他稍一轉頭,瞥見錢承運把詔書遞在了王康手裡。不由暗暗慶幸,還好這次足夠警覺,沒有親自出面。
由王康來擔當這事是最妥當的,畢竟淳寧公主也不至於報復他。
這對王康來說只是家事,對自己這些臣子而言卻是冒著大風險,不論王康這人怎麼樣,這一點擔當還是該有的,肯定不能當眾揭破,等私下裡再交給姚文華傳遞。
朝廷規矩就是如此,我們替你著想,你替我們兜著……
沒想到的是,那邊王康接了詔書,看了看,卻是遞到了姚文華手裡。
「姚大人,你的消息怎麼來的,就怎麼傳回去吧。」
姚文華:「……」
——這王康老兒,一點規矩都不懂,一點擔當都沒有!
一瞬間,堂中所有人都看向姚文華。
「原來這位晉王妃把是聯絡了姚大人,這才這此危急之時,把事情告訴給了公主殿下。」老太監冷笑道。
他那張蒼白的臉如白無常一般,陰惻惻又道:「老奴替殿下謝謝姚老大人了。」
「這……老臣也是無意中看到錦衣衛的情報……」
老太監非常囂張,對著姚文華的老臉重重「哼」了一聲,又從托盤上拿了一道詔書,轉向錢承運。
「這是諭禮部的詔書……錢大人你分管禮部,晉王妃之事,應行禮儀,爾部開列具奏。」
「臣領旨……」
等那老太監走了,王康則是拍了拍夏向維的肩,囑咐他想辦法把老王家的孩子帶回來,然後也走了,跟個沒事人一樣。
堂中幾個大臣則各自在位置上坐下,就接下來要做的事展開商議。
姚文華覺得有些尷尬,但事情揭破了就也揭破了,把接下來的功業拿到手才是正事。
「老夫想辦法儘快聯絡晉王妃,設法讓如今正在攻打德州的阿巴泰退兵。如此,我們便可抽調德州兵馬去關中……夏大人覺得如何?」
「正該如此。」夏向維拱手道:「還請姚大人費心。」
「此事老夫頗有把握,你們軍機處已可以列個章程出來。」
「如此,就算今年建虜打下關中,我們也不必太擔心明年他們攻打河南了。」
「或可從山西繞道,斷多爾袞退路……」
這對於楚朝而言確實是個好事,姚文華四下一瞥,見諸人都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心中隱有些得意。
剛才諸人還以看細作的目光看他,此時卻有隱隱以姚文華為首的姿態。
連左經綸、傅青主,在面對姚文華時氣勢都弱了許多。
這就是布木布泰的勢了,借著她的勢,輕易就能讓姚文華成為群臣之首。
姚文華享受著這種權力帶來的感覺,又轉向錢承運,帶著吩咐的口吻道:「錢大人,禮部這邊也該儘快把晉王妃、晉王長公子徽稱、禮儀諸事操備妥當。」
錢承運道:「是該如此,但今日是小年,群臣皆已休沐,不如待開了年……」
「胡鬧!」姚文華喝道:「你該知這是何等重要之事,禮部將晉王妃母子的名份定下來,關係到他們能否儘快歸降,關係到天下戰局。你卻還在計較休沐?」
放在往日裡,姚文華哪敢這樣和錢承運說話。
此時錢承運被他頤指氣使了一頓,果然不敢發作,好聲好氣道:「但若是太快公之於眾,萬一傳入建虜當中的死硬派耳中,恐危及晉王妃母子……」
「無妨,晉王妃早有布置,且在京城有許多人支持她,不須你操心這些,只管儘快做好你該做的便是。」
「好吧,我盡力。」
「務必在年節前召告天下……」
……
這夜從議院出來,姚文華似乎有話要與何良遠說,上馬車前派人低聲與他招呼了一聲。
何良遠卻不想現在就與姚文華走得太近,在布木布泰正式進入北楚朝堂之前,他並不想成為淳寧公主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