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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里安又是一通嘰里嚕咕。
「你慢點說啊。」
安德里安放慢語速,有些吃力地道:「賣炮可以,開工廠……不行,工藝是不賣的。還有,是『鷹炮』不叫佛郎機炮,我們是……西班牙。」
「好好,西班牙。我告訴你,公爵大人可沒有我這麼好臉色,他要是和尼德蘭人合作了,就直接把你咔嚓了。」
王璫長嘆一聲,拍著對方的肩,語重心長地又說道:「馬里奧啊,我們是朋友,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們合作,不然我還要學尼德蘭人的語言,我也不想的,你知道嗎?」
「賣炮可以,開工廠,不行。還有……只能和我們西班牙,貿易。」
「提條件是吧?你要是不懂工藝就早交待。等見了公爵大人要還敢扯謊,他就咔嚓了你。」
安德里安脖子一縮,眼睛一轉,不再理王璫。他轉而指了指街上的人群,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今天是龍抬頭嘛,祭祀龍神,祈禱今年是個好年景唄。」
王璫隨口說著,掀開車簾看去,遠遠的有人在舞龍,又見前面搭了一個高台,下面百姓圍得水泄不通,不時有人大喊著「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快停下。」
王璫忽然叫停馬車,快步向高台那邊走去,嘴裡喊道:「葛先生。」
葛翁山正捧著一堆種子在與百姓講解,聞言轉過頭,見是王璫過來,搖了搖頭。
王璫撥開人群到葛翁山面前,行了一禮,道:「見過先生。」
再抬起頭,他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表情不像是見先生、倒像是見一起坐過牢的獄友。
「大呼小叫,你成何體統啊?」葛翁山板著臉道。
他身後的王寶斜睥了王璫一眼,又覺羨慕、又覺不滿。
——呵,傻瓜一個,一天到晚到處瞎晃。
「先生在做什麼?學生能幫忙嗎?」王璫道。
「發些種子,再告訴百姓這些作物該怎麼分配著種……今年是個好年景吶,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時生……哦,這些你小子不懂,不用你幫。」葛翁山說道,語速慢得王璫差點睡過去,末了道:「你又是從哪過來的?」
「學生去了青州一趟。」王璫道:「笑哥兒要在那建槍炮廠、火藥廠。」
王寶打斷道:「這麼大的事他交給你?」
「那沒有,我就幫忙接待一下夷人,再談點生意。」王璫抬手一指,道:「看,那個紅鬍子就是,我還跟他學佛郎機話。」
葛翁山一摸鬍子,鄭重道:「你堂堂華夏漢人,怎能跟著一個蠻夷學那些粗鄙之語?成何體統?」
若是別人聽了、許是要和葛翁山爭辯一二,王璫卻是嘻嘻一笑,道:「先生說的是,就是笑哥兒和齊王逼著我學的,不像話。不如先生和他們說說,免了學生這遭罪?」
「哼。」王寶心眼壞,馬上就告狀道:「先生,他巴巴地跑過來就是要扯你的虎皮作大旗,別中他的計。」
「好你個王寶,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葛翁山也不理會兩個小子吵鬧,眯著眼遠遠望了那安德里安一會,緩緩交待道:「老夫看這個夷人,貌似憨厚、實則奸滑,你和他打交道注意些。」
王璫一樂,道:「先生也看出來了?這馬里奧原就是個夷將,被賀琬捉了。他聽說我們想找工匠製作火炮,他便說自己會鑄炮,其實屁都不懂。但他知道哪裡能買到火炮,也是有用的。這次笑哥兒和尼德蘭人談,拿他當個陪托,壓壓尼德蘭人……」
話音未了,葛翁山在他頭上一拍,道:「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這些是公務,你怎好輕易說出來。」
「和先生說說,有什麼打緊……」
葛翁山道:「我朝的鑄炮工藝不輸於夷人,早在延光初年,時任工部尚書的黃克贊便募匠人仿製紅夷大炮二十八位,我朝泱泱大國,冶金之術遠高於西夷,以鐵、銅複合鑄炮,更勝於西夷大炮……不行,這事老夫得去和國公說說。」
「先生勿急。」王璫嘿嘿一笑,拉住葛翁山,低聲道:「笑哥兒知道的,所以已經先建了鑄炮廠,這次是想把那個榴彈炮的工藝弄過來再鑄更好的野戰炮,再參照一下夷人那邊制火槍的技藝……」
「是嗎?老夫不懂這些,老了啊。」葛翁山老眼眯了眯嘆息一聲,又向王璫問道:「你如今在哪個衙門任職啊?」
他之所以有此一問,因為周衍如今只是齊王,不能再依楚朝中樞舊制任官,屬下臣子都只能算是王府屬官,王笑乾脆藉此機會依照腦中印象,重新劃分了官制。
葛翁山對此也苦惱……像他以及何良遠、左經綸這樣的老臣不願去南京投奔新皇,擔任齊王屬官又不妥,於是便成了什麼『國務顧問』,讓人摸不著頭腦。
王璫聽了,老老實實答道:「學生在商務處任職。」
「商務處?」葛翁抬起頭,咂著嘴,像是記不起來。
王璫於是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我們商務處的部堂大人就是我二堂兄王珠,我大哥王珍任農業處的部堂……說起來,等齊王殿下稱帝了,商務處就可以改叫商務部,軍機處就可以叫軍機部。就像是六部被分為十二部,這麼一說老師就懂了吧?」
「原來如此,商務處啊。」葛翁山點點頭,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