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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璫忽然也長嘆了一聲,像是有些心事。
「怎麼了?」
「殿下知道吧,我抄查這個平興伯府……那後面,養了許多貌美姬妾婢女,有上千人之多。我放出消息,讓她們的父母家人來接。眼下過了這麼多天,剩下的許多都是無家可歸的,應該要送去濟南與軍中將官婚配。」
周衍點點頭,道:「那又如何?」
「我……我就是心中感慨,倒也沒有別的什麼……」
周衍「哦」了一聲。
王璫自己想了想,又說道:「嫁給將官為妻,又不是作妾,也算是好事吧?有些不願嫁的,到時就放出去自謀生路。但就是……有一個小女子,既不想嫁,又怕放出去沒有活路……」
「犯官家眷還這麼挑挑撿撿?」
「她就是被搶來的,家口都被殺了,到這府里後都沒見過關明,不能叫犯官家眷,就是個苦主……」
周衍瞥了王璫一眼,帶著些打趣道:「然後呢?」
王璫臉色驀然一紅,耳朵都熱起來,四下一看,壓低聲音道:「她……她貼我,我當時嚇壞了……」
「你動她了?」
「沒有,想到笑哥兒那樣凶我,我哪敢動她?當時就跑出來了,不然我這個抄家的主官動了這院裡的人,下面的人還怎麼管……」
「既如此還有什麼好想的?」
「殿下你不懂。」王璫埋怨一聲。
「我有什麼不懂的,我又不是沒大婚過,在宮裡又不是被人貼過。」
王璫低下頭又嘆息一聲,更顯得煩惱。
「你不懂,她那櫻桃小嘴,軟軟的身子,嬌滴滴的聲音……說話像是這邊的糯米一樣軟軟甜甜的……想到她要是到外面舉目無親的……我總是擔心……」
「你那是擔心嗎?你那是撓心。」
罵完,周衍鄙夷地掃了王璫一眼,擺出親王派頭,淡淡道:「若真喜歡,納了作妾就是,有我給你撐著,怕什麼。」
「那也不成。」王璫連連搖頭,「我家碧兒本就是丫環出身,母親向來不喜歡她,我要是再納個妾回去,沒準怎麼欺負她。到時候再來個庶出的兒子,家裡鬧死了,我哪還有清淨日子過……」
「你倒是兒子都想到了。」
「碧兒向來待我好,萬事順著我,我自然要為她多想一些。」王璫道:「唉,像我這樣俊俏高官,一出門便是煩惱,我還是掌權太多了……你說這南邊,怎麼就這麼讓人學壞呢?」
「出息,瞧你有沒有點氣魄。」
「要什麼氣魄,我是什麼貨色自己心裡還不清楚嗎?人不就是要自足有自知之明,我就沒娶兩房媳婦的本事,那還能硬扛不成……」
周衍聽著王璫說這些,忽然有些茫然起來。
姐夫說做人要有底氣、璫哥兒說人貴自知,他們道理不同卻都各自過得通透。
自己呢?
從小到大那麼多人教自己要怎麼做,但為何越聽越不知該何去何從?有人盼著自己做九五之尊的皇帝、有人盼著自己安守現狀做個王爺……這些,是自己真心想做的嗎?
但不想做這些,又想去做什麼呢?
周衍皺眉想了良久,最後卻只是輕輕吐出三個字。
「我是誰?」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漢。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髮~」
王璫放開戲腔,笑嘻嘻地唱了一句。
周衍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問道:「你這唱的又是什麼曲?」
「你聽我再唱兩句便知……見人家夫妻們,一對對著錦穿羅,啊呀天嚇!不由人心熱如火~~」
「現在知道囂張了?也不知是誰被人家一貼就逃得屁滾尿流。」
「別說這個,等回了濟南,我帶殿下聽曲兒。」
「蠢材,回了濟南哪還能聽曲……」
兩人說著這些,卻聽得外面一陣喧譁,讓人打聽了回來一問,才知是徐州百姓已聚集在府衙前要勸國公去南京主政……
……
「為啥要勸國公爺去南京嘛?在我們徐州不也好滴很?」
「老丈你聽我說……以前那是有奸臣排擠國公,現在不同了,鬥倒了奸臣,國公去南京那是去當賢王,到時這天下就像這徐州一樣治理,和山東不用再打仗了,運河也通了、黃河也治了、三餉也不用再交了、徭役也要減……」
「真的?!當賢王?那是大好事呀?」
「能不是好事嗎?現在國公就是抹不開面兒,老丈要是願意和我們一起勸國公,到那邊領兩個饅頭,還有茶水錢,大傢伙一起吆喝,讓這天下撥雲見日,換一片朗朗青天……」
「好!是好事,莫說有這白面饅頭和茶水錢,便是莫得我也要去。」
「請老丈再多喊些人,越多越好,人人都有茶水錢領……」
兩名衣著富貴的中年男子坐在旁邊的茶館飲茶。
看著街上發生的這一幕幕,其中一人說道:「你們就不怕王笑怪罪?」
「還沒看明白嗎?兩天了,王笑若有阻止之意,我們怎麼敢繼續鬧?」
「送走這瘟神也好,合該讓別處那些傢伙嘗嘗山東嚴苛之法。」
「這都是次要的,方密之說得不錯啊,鄭首輔一去,誰還能攔得住王笑?就算他今冬不用兵,明年、後年也要對江南用兵。到時戰亂一起,還不得加徐州的餉?不如趁早送走,把運河開了,早點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