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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信,王璫知道以蘇簡的為人大概不會聽自己的勸,又把這事拋在腦後,繼續處理別的文書。
好累啊,為什麼私事都有這麼多呢?
最近交了太多朋友,過多了……
隨手又翻開一張拜帖,卻是今早送來的,王璫只看了一眼,不由「咦」了一聲,站起身來。
「快,備車,我要出門一趟。對了,你們都先出去……」
揮退下人,他四下一看,不出所料,找到王秫藏在書房裡的一個暗格,掀開一看,果然藏著私房錢。數了數,竟有一千多兩。
他徑直把銀子包了,拎著就出門。
馬車奔到城外長亭,只見牛老二、二順等人正在給一行人送行。
牛老二這些人都是傷兵,本安排在後方休養,又分批被調回各地探望家屬,如今正在濟南。
他們要送的,則是孫知新、胡敬事、孔興彌、鐵豹子等人。
孫知新正在和一名官員打扮的人說話,那是夏向維的屬僚。
「大哥、孫先生……你們是什麼時候來濟南的,怎也不和我說?」王璫跳下馬車,氣喘吁吁道。
那邊車簾掀開,張嫂淡淡看了王璫一眼,臉色平靜,又把車簾放下。
後面的馬車上,喬阿良和田永這兩個孩子探出頭來,向王璫不停招手。
孫知新笑了笑,道:「來了有一陣子了,還去萊州等地逛了逛,獲益良多。」
鐵豹子朗笑道:「今早還想去你家坐客,你不是病了嗎?說是不見客,怎還趕過來了?」
「我不想去上衙,怕被同僚拆穿,這才不見客。」王璫語氣飛快,「大哥你們來了濟南我還沒能招待一番……你們要去哪?不留下嗎?趵突泉去看了嗎?我明日請你們吃酒。」
孫知新道:「該看的也都看了,我們也該走了。」
「笑哥兒還沒回來呢,他去了南邊,不如等他回來了再走?」
「國公台兒莊一戰,威震天下,我自也是知道的。」孫知新道,「我也該盡力去做我該做的。」
「孫先生既知道,不如留下任官吧?」
孫知新只是擺手。
王璫又看向鐵豹子,道:「大哥,你呢?勸勸孫先生留下來吧?大哥你奪真定、襲滄州,立了大功,留下來一定能當大將軍……」
鐵豹子哈哈一笑,道:「老子以前造過反,你嫂子又是個滿人,如何能留在官府當什麼將軍,當然是浪跡江湖更快活。」
王璫還待再言,鐵豹子的大手在他肩上一拍。
「這次到山東看了,寨子裡的人如今安置得不錯,老子也就放心了。孫先生他們想去別處扶貧濟困,他們都是文弱書生,沒個能打的人在身邊怎麼行?」
王璫有些失望,但也不復再言。
有些事情他雖懶得去想,不代表不能理解,他知道孫知新的志向與朝廷百官、與笑哥兒都不同。
他又跑回自己的馬車上,拿起一個布包,不由分說就塞進馬車裡,放在張嫂座位旁邊。
「那這些銀子你們拿著,你們以後要有什麼事,儘管派人來濟南找我。」
「這如何使得?」
「放心吧,我們王家有錢!」
孫知新本要推卻,王璫十分堅決,最後拗不過他,只好收下。
最後,張嫂又掀簾看向王璫,淡淡道:「告訴王笑,別忘了答應我的條件。」
王璫露出兩個牙洞,傻笑道:「嫂子,謝謝你救我的命。」
「閉嘴,我沒救過你!」
張嫂帶著脾氣甩下車簾,馬車緩緩向西而去……
……
「這次到山東遊歷,我感慨良多啊。」胡敬事緩緩道,「我們奔波兩載,一事無成,國公經營山東,卻能使百姓富足。難怪向維讓我們一定要來看看……你說,我們是否南轅北轍了?」
「民主革新從來不是易事。」孫知新道:「我們要走的路,比國公要走的更艱難。」
「那些流民跟我們在寨子裡的時候,吃不飽、穿不暖,如今到了山東卻能安居樂業。我在想,是哪條道能讓天下人更好?」
孫知新搖了搖頭,輕聲道:「國公所為,稱得上鼎力革新,但整個新政的運作,皆繫於一人。我做個不恰當的假設,倘若哪天國公身死,你認為山東之政是『人亡政息』還是『人亡政存』?」
胡敬事想了想,沉吟道:「人亡政息。」
「我也是如此認為啊,山東文武,齊王、將門、士族,也包括寒門子弟,除了夏向維等寥寥幾人,奉行的依然是『家天下』而非『公天下』。」
孫知新道:「他們如今興教育、廢科舉、打壓士族、輕減徭役,看起來卓有成效。但這都是暫時的,是在天下戰亂之下,國公以強權推行,莫有敢違者,是為『專政』。專政者,必有後患。」
胡敬事道:「知新認為如何做才能更好?」
「當然是民主。」孫知新道:「自古立國之初,皆是吏治清平,為何每到後來都逐漸腐朽、分崩離析?因權力沒有制衡。故而,唯有民主才是長久之道。讓天下人覺醒,人人有監督之權,人人都能維持良政……」
胡敬事沉吟著,似有不同看法。
孫知新不由問道:「敬事想說什麼?」
「我們在西卜坡的所為所為足夠民主了。但民智未開,就算賦予民權,百姓依舊不知如何行使,那又有何用呢?我們開荒種地,因不必交稅賦,百姓十分賣力,但耕種不得良法,產量高得有限。反觀國公雖然專政,卻能使人們……爆發出更大的生產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