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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淳寧公主和她的駙馬新婚燕爾,怎麼總不見他來?」
魯嬤嬤便應道:「駙馬?我家公主那位如今可封侯了。陛下登基以來,這可是第一個封侯的駙馬。」
「神氣什麼?你是公主的婆子,駙馬得勢與你有屁關係。」
「就是,說起這懷遠侯啊,仗著勢力在外面養了不少女人。嘖嘖,外面的女人風情萬種,何苦來這十王府找那些個木疙瘩?我看魯么妹這輩子也別想從他身上撈銀子嘍。」
「嘻,怕是魯么妹這輩子也見不到那位侯爺。還神氣?」
魯嬤嬤丟了老臉,手裡的牌一推,嚷道:「不玩了!一群碎嘴媽子,整天叨叨的,煩是不煩?」
「喲?你怕是沒錢陪我們耍吧?輸了就想賴帳?」
說話間,有個小宮娥跑進來,臉上還帶著些羞紅,滿眼放光的樣子,道:「魯嬤嬤,有人找。」
「又是那姓秦的丫頭片子?」
「不是,是懷遠侯!他他他……來見公主了。」
魯嬤嬤又驚又喜又有些怯場,忙將袖子放下來整理,打算出門去迎,卻見甘棠又走了進來。
甘棠微微昂著頭,睥睨了屋中幾個嬤嬤一眼,將一個小包袱遞在魯嬤嬤手裡,道:「我已經讓懷遠侯去見公主了,嬤嬤就不必迎了。他聽說你伺候得不錯,這是賞你的。」
小丫頭說完,又是掃了屋中幾人一眼,微不可覺地哼了一聲,邁著揚眉吐氣的步子便悠悠然走了出去。
魯嬤嬤愣了愣,打開那包袱一看,登時被驚呆在那裡。
她緊緊攥著那兩錠金燦燦地黃金,轉過身,顫著聲嚷道:「就你們那些個小器駙馬也敢說出來現眼?知道懷遠侯有多疼我家公主嗎?!知道嗎?」
……
王笑並不知道隨手賞出去兩錠金子之後,自己便成了這楚朝最疼公主的駙馬。
今天之所以這麼大方,無非是因為甘棠對他十分不滿,見他來了還拿小鼻孔朝著他哼了幾聲,撅著嘴、皺著眉,反正就是非常不高興的樣子。
金子這種東西,王笑如今多得很,隨手拿來打發了甘棠,他便跟著秦小竺一路七拐八拐地穿過院子。
淳寧正在堂中練字。
她依然一身宮裝,又用布帶綁著袖子以免沾到墨跡,這樣的打扮讓她典雅中帶著些靈動。
此時一筆字寫完,她聽到有人來,一轉頭見到秦小竺身旁的王笑,臉上便揚起一個清淺的笑容來。
「你今日怎麼得空過來?」
語氣像是久別的朋友,卻不顯生疏。
王笑道:「明日便要出發去遼邊,算是來與你道別。」
淳寧點了點頭,笑容里便有了些歉意。
「與我成婚以來,連累你諸事奔波,算起來是我欠你的。遼事兇險,你要小心些。」
她說著,眼神頗為認真。
「哪有什麼欠不欠的。」王笑遞了一個紙袋出來,笑道:「給你帶了些好吃的,核桃仁、牛肉乾之類的。」
淳寧微微一愣,低聲嘟囔了一句:「原來你分明是知道我肯吃……」
——那之前就是在逗孤了?
王笑目光落在她練字的紙上,卻見她臨摹的是唐代顏真卿的祭侄稿。
祭侄稿被譽為「天下行書第二」,不同於王羲之《蘭亭集序》的風雅,是頗為悲憤的書稿。因安史之亂時,顏真卿的兄長與侄子為國而死,他才泣寫了這篇祭文。
淳寧不過是個年方豆蔻的女子,練字時選這樣的字帖來臨摹,大抵也可以看出她的心境。
她生在皇家,終究是沒辦法無憂無慮地活。
王笑思及至此,不由心中一嘆,有些感懷亦有些憐惜。
「父陷子死,巢傾卵覆。天不悔禍,誰為荼毒。念爾遘殘,百身何贖。嗚呼哀哉……」他低聲念了一句,便向淳寧道:「有些事,你不必看得太重。」
淳寧笑了笑,道:「不過是隨手選了個帖子練字。你今日過來應該不僅僅是為了看我,可有什麼要交待的?」
王笑點頭道:「我走後,這邊如果有變故,還需你出手。」
他說罷,向秦小竺看了一眼。
秦小竺會意,腳尖一踩,便如燕一般掠上屋頂,開始望風……
四周紅牆金瓦,萬籟無聲。
院中的一對小夫妻低聲私語著,秦小竺偶爾能聽到一些話語。
「齊王回京之後,有些事你可以讓他學著自己判斷。總之有你在,宋信翻不出花來……」
「若需要銀子,你去封信到王家……」
秦小竺看著這一幕,忽然有些羨慕。
她說不出是羨慕王笑還是羨慕淳寧,但此時三個人呆在一塊,她更多的是感到安寧。
過了好一會,王笑最後又鄭重交待道:「萬一京城有危險,我大哥會帶著你和父皇到天津,乘船南下山東……」
「我若是回不來,你們應該可攻下琉球,或者去海外也可以……」
淳寧搖了搖頭應道:「你回得來,我知道。」
王笑便笑了笑。
他招手將秦小竺喊下來,讓她與淳寧站在一起。
兩個小姑娘於是有些迷茫起來。
王笑看著她們,有些為難地樣子,沉吟著說道:「明天就走了,有句話思來想去,還是和你們直說吧。」
淳寧和秦小竺對視了一眼,忽然都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