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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朵朵低著頭,輕聲道:「這題目對他來說,就是不好贏的。」
「不錯,以史為題作詩詞,他難勝對方這樣的老道之人。」淳寧嘆道,「青天為客驚曉別……何良遠人品如何不說,確實是今朝的文壇大家。」
亭子裡便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淳寧見兩個姑娘都不太高興,不由笑道:「怎麼?能比試一場已是占了便宜,你們還真想他贏不成?」
突然,風雪中有太監飛快地跑過來,嘴裡高呼道:「准駙馬的詞作出來了!」
接過那張箋紙,淳寧先是問道:「殿中大人們反應如何?」
「奴婢出來時,還沒有人說話,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淳寧點點頭,目光掃了一眼那詞,便愣在那裡。
過了好一會,秦小竺不耐,徑直接過她手裡的箋紙。
……
這一天,大雪在黃河以北簌簌而下。
被肆虐得紛紛亂亂的中原大地似乎也安靜了下來。
江山萬里如故,而宮城中的一方小天地里,有人高聲吟唱道: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第214章 太飄了
「……還看今朝。」
當著滿殿群臣、文壇大家的面,白衣少年最後一句詞念畢,心中猛然湧起萬丈豪情。
群儒俱靜,滿坐俱驚!
!!
看著何良遠那支離破碎表情,王笑淡淡一笑。
天下文宗?
看我用中學語文課本便能壓你!
但接著,在這一片寂靜中,王笑忽然愣了愣。
自己用這樣一首詞,去拍這個楚朝皇帝的馬屁?
這世上,是真有人見到了世間苦難便會迎上去的!
而自己真的要逃嗎?
逃到江南、再逃到海外?
往後自己那樣的所作所為,是否會辜負這一場僥倖而來的新生?
……
大殿上,有人沉浸在指點江山的磅礴氣勢中,有人震驚於這個豎子年紀輕輕就能如此……不要臉。
延光帝被這馬屁拍得極有些羞愧,含羞帶燥地轉過身,擔心被群臣看到自己的臉色,那一襲龍袍都縮起來不少。
而才出了大風頭的少年卻有些冷靜下來。
他此時立身於皇宮之中,腳下是金磚,頭上是雕花龍紋。
這裡是世間權力的中心,他剛在這裡將新學會的權術運用了一次,有些融匯慣通之感。
權勢與勝勢如一顆初熟的果實,散發出的氣息,讓人的心境陡然有了些變化。
此時此地,有一些蛻變在王笑身上發生著……
……
「你下午這首詞,太過了。」
延光帝冷著臉,淡淡道。
因下午這樣鬧了一場,延光帝落下了不少政務,因此忙到現在,方才能借著『用膳』的名義讓王笑過來細談。
但現在一句話說完,他卻是少有的沒能管理住自己的表情,微微咧了一下嘴,道:「朕怎麼能與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相比?這點知自之明,朕還是有的。過了過了,太過了……」
他居然還微微有些羞赧的樣子,道:「朕這一生,能得漢宣帝那樣的成就,已是心滿意足。」
王笑頗有些無語,嘴上卻還是道:「陛下切勿妄自菲薄。」
「你別學那些人說空話。」延光帝嘆了一口氣道:「唉,漢宣帝以一己之力中興天下,一挽頹勢,重振漢室氣運數百年。朕,還是差之遠矣。」
太遠了!——延光帝心道。
是太太太太太遠了好嗎?——王笑心道。
王笑心裡翻了個白眼,勸慰道:「陛下,慢慢來嘛,比如今天,我們就壓服了那個老學究……」
「什麼老學究?!」延光帝叱罵了一聲,「沒大沒小!」
王笑鼓了鼓腮幫子,顯得有些孩子氣。
「總之,以後少拍這樣的馬屁,朕受不住,會讓士林中人恥笑的。」
王笑不忿道:「他們怎麼敢……」
延光帝擺擺手,心道:敢不敢的多說何益?全天下讀書人在心裡笑朕,朕還能全殺光了?
「但,你今天做的不錯。」延光帝控制著語氣,淡淡道。
想到何良遠,又有一些按耐不住的雀躍又從他的臉上洋溢出來。
「朕很欣慰。」
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又誇了一句。
雖只是『欣慰』二字,但若換作普通人的語句來說,卻是「我對你滿意極了!」
「陛下要那老學究做事,他竟敢不依,我實在是看不下去。」王笑忿忿不平道。
延光帝心中一暖。
多純良質樸、恭儉孝順的孩子啊。
「胡鬧!人家是翰林大學士,你竟也敢頂撞。若非朕護著你,那些文官的唾沫都淹死你。」如此喝罵了一句,他便又溫言道:「頭上的傷如何了?」
王笑心中實在無語——陛下你這樣說話累不累啊?
「其實我沒流血,我就是賴皮他的。」王笑道:「我不敢欺君,但……但那些人臉皮太厚了!我若是不豁出去,便拿他沒辦法。對付厚臉皮的,只有比他們臉皮更厚。」
話是孩子氣的話,道理卻戳人心。
延光帝心中一嘆。
朕就是臉皮太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