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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和守南京一樣,誰先以「大局為重」誰就輸了,這世道容不下一點點公心。
一點點都不可以有。
「是,這次是孩兒錯了,孩兒太顧全大局了,合該在南京城裡就殺了應思節,管他局面亂不亂……」
……
幾日之後,南京城。
王笑收到了消息,秦山湖並沒有在偽帝周昱到達杭州之前追上他。
這個消息多多少少還是讓王笑有些詫異。
秦山湖說是偽帝隊伍中似有用兵的能手,過了宜興之後就兵分兩路,還預感到有追兵,於是拋下了大隊人馬和物資,僅率輕騎逃入杭州……
王笑思考過後,認為南楚哪個將領竟能有這樣敏銳的直覺,還能在逃亡之中打探到身後的消息,並且迅速果斷地作出決定,想來實在是一個將才。
但南楚還有這樣的將才,為何之前就沒聽說過呢?
半日之後,秦山湖又派人遞了一通消息回來。
「稟晉王,此事……是秦將軍搞錯了,偽帝是在路上遇到了南楚的亂軍打劫,混亂中失散了……」
王笑有些無語,派人責問了秦山湖一頓,命他儘早拿下杭州,捉捕偽帝周昱。
對於王笑而言,周昱這個傀儡皇帝很重要……
如今北楚南征,局勢顯然比清軍南下要體面得多。
只要拿下周昱這個延光帝的嫡孫,天下正統自然就是北楚建武皇帝,沒有人能再擁立哪個藩王與北楚抗衡。
而這一場戰爭便可定義為「平叛」。
若讓王笑自己做一個類比的話,他覺得眼下自己這邊更像是原本歷史上的朱棣,在靖難之後尋找好侄兒。
當然,王笑也並沒有很在乎周昱。
他不急著馬上就要捉到對方,借著追捕對方,派兵到江南各地把一些蛀蟲先清除了。
江南不像中原,前些年中原戰亂頻發,如唐中元這種義軍也好流寇也罷,弄死了不少藩王,分了各王府的家財。江南這邊卻還有許多勛貴,這次便可以打著「你支持偽帝」的名義把他們的家再抄一抄。
往後自然也可以處理,只不過如今先處理一些,直截了當一些,也可以補充一些軍費。
雖然如此,這一仗總體上還是很溫和的,對於南楚各地的官員而言,也就不必糾結於「氣節」這個問題了。
雖還有因為嫡庶之分、為隆昌皇帝殉節的,終究還是不多,有也就是幾個衛道士,氣節有些過多了。
大部分人還是只能承認建武皇帝戡亂定興,乃賢主,乃天下正統。
畢竟南京都被打下來了,不想承認也只能承認。
這種情況下,投降了的南楚官員們,其實沒什麼好指責的。
王笑還得讚揚他們顧全大局,保全了無辜百姓,使家國免遭許多無妄之災。
這些人當中,肯定有很多是真心為民才投降的。但肯定也有一些只是見風使舵,趨利避害而已。
只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好辨認了。嗯……也不必辨認。
清軍既沒有南下,如今這情況確實也談不上要追究什麼氣節不氣節。
唯有一人,讓王笑感覺有點怪怪的……
當日他見到錢謙益領著南京百官向自己請降的時候,心裡就默默打了個招呼。
「好巧啊,水太涼,在平行時空遇到你了……」
……
錢謙益此時正在別院裡忙著設宴招待王笑。
自從南京城歸降以來,王笑一直頗為忙碌,忙著安撫民心、重建秩序、整頓吏治、整飭軍紀等等。
關鍵就是這個「整頓吏治」,連日來也不知有多少勛貴和文武官員被治罪。
南京城看起來安定,城門上已掛了滿滿一排人頭,如同當時王笑在徐州所作所為。
錢謙益一方面極力配合王笑,另一方而也是膽顫心驚。
他是江南名宿,天下大儒,門生故吏無數,自然有不少人求他到這裡。
錢謙益嚇得一個都不敢見,但偶有關係密切之人上門求見,他則暗中派人傳話「宜速往浙、閩」,這寥寥五個字之中的辛酸與委屈少有人知曉。
也就是這五個字,他自己也是惶惶不安,生怕落入錦衣衛番子的耳中。
但他自己肯定是不會去浙閩的,反而親自寫信諄諄勸導江南士紳歸附,使家國一統。
好在他錢家名門望族,雖然資產頗豐,但家風嚴謹,那種欺男霸女的事肯定是不做的,反而在民間風評頗佳,乃是大善人之家。
有如此清譽,又竭力配合,這次清算來清算去,並沒有清算到錢謙益頭上,在歸降北楚之後,他暫時算是保住了身家性命。
王笑又答應他今日前來赴宴,錢謙益心中思量,甚是期待能在北楚……一展抱負。
……
「一會晉王到了,從這個門進來……坐在這裡……你們要從這裡迎上去。」
「對了,茶葉和酒分別備了幾種?一定要準備妥當……」
「馮大家的身契贖了,萬一晉王喜歡……喜歡聽她彈琴……」
「有哪些菜品?老夫親自過目一遍……」
這邊錢謙益正不厭其煩地在別院中布置,那邊一襲男裝打扮的柳如是從後面轉出來。
見一向風雅雍容的丈夫今日像個管家一樣操持這些瑣事,柳如是微覺有些奇怪,上前喚道:「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