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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想到這裡,眉頭皺得越發深,把寫好的信放在燭火上燒掉。
他敲著額頭沉思了良久。
勞召落到了布木布泰手上,整個北方的情報網遞來的消息里就像藏著定時炸藥,自己不能及時處理,又不能讓眉兒處理……
大哥二哥也不行,別的外臣更不行。
明靜呢?
怕她遲早瞞不住眉兒,哪怕能瞞著,以她對眉兒的忠心,也不知要擔多大的壓力。
他沉思了良久,到最後還是提筆給左明靜回了信。
「往後北方情報,先交顧橫波篩查其中『無用信件』,再由你親自定奪……」
那邊唐芊芊等不到王笑回來,轉到帳前,見到桌上的余灰,輕輕「嗯哼?」了一聲。
王笑少有事瞞她,這次卻敢不直言。
他岔開話題,以一副鄭重其事的口吻道:「我大哥給你父皇的提議,建虜已經知道了。」
「怎麼會?」
「瑞朝中樞里怕是有建虜細作……」
……
布木布泰看著手裡的情報,微微冷笑了一下,放在燭火里燒掉。
蘇茉兒偷偷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娘娘,其實……陛下心裡還是孝順你的……」
布木布泰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吧,我沒有換掉皇帝的意思。不過是一著閒棋,試探、利用一二罷了。」
她這般說著,眼中卻泛起些傲意來。
表情仿佛在說「王珍能跑到西安去提議,扶那女人的兒子繼承王笑的基業,本宮難道沒給王笑生兒子嗎?本宮的兒子才是他的長子。」
蘇茉兒愈有些憂慮,低聲又道:「此事若是讓陛下得知,怕是不妥吧?」
「我是為了他好。」布木布泰道,「倘若這一仗多爾袞能打得贏,天下只會是愛新覺羅家的,你擔心什麼?」
「倘若打不贏呢?」
「那……今時今日,愛新覺羅家已輸不起了,但我博爾濟吉特還輸得起。」
布木布泰說到這裡,似想到什麼,微微笑了笑,道:「今日見到尼雅哈家的女兒,長得真好,葉赫那拉氏出美人啊……小丫頭粉雕玉琢的,往後大了,相貌該是不輸東哥,可惜大了幾歲。」
蘇茉兒知她心意,笑道:「小阿哥才那麼丁點大,娘娘豈這般著急的?有人說東哥是女真第一美人,娘娘卻是滿蒙第一美人,還是娘娘更勝一籌。」
「我是怕你忘了,當年建州部和科爾沁部、葉赫部是何等的深仇?短短几十年間大家卻成了親戚,你以為是什麼力量把這些部落合在一起?」
「娘娘的意思是?」
蘇茉兒只覺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太后娘娘了。
「天底下哪有什麼新鮮事。」布木布泰又換了一個話題,道:「戰國時,楚國攻伐韓國,韓國派使者到秦國求助,秦宣太后說『以前我伺候先王的時候,他把一隻腿放在我身上,我就感覺快被壓死了,可是他把整個身子都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卻覺得一點都不重,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有好處』,明白了嗎?天下人、天下事,便是一個『利』字罷了。」
蘇茉兒愣了愣。
她知道隨著形勢的變化,娘娘的處境漸漸有些像秦宣太后。
秦宣太后本是楚人,入秦成了秦惠文王的媵妾,是秦昭襄王之母。後與義渠戎王私通,並為其生下兩個兒子……
最後,她引誘義渠王入秦,殺之於甘泉宮,秦國趁機發兵攻滅義渠。
蘇茉兒不確定的是,布木布泰想要如何做。
她心中憂慮更甚,低下頭小心地提醒道:「可王笑……未必是義渠君。」
「是啊。」布木布泰微微一嘆,道:「誰是秦,誰是義渠戎,便看山西這一場仗了……」
……
博洛已率軍抵達了忻州。
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下令休整,同時觀察著王笑的動向。
「王笑不守忻州,卻駐兵於山腰,是打定注意隨時遁入山林了。」
「他一向是這樣奸詐德性,不敢堂堂正正決戰。」
博洛搖了搖頭,道:「我們八萬大軍南下,他不過五千人。不可能與我們正面決戰的。」
他指了指沙盤,又道:「他扼守要衝之地,壁壘森嚴。要攻破他的防線不難,費時費力。卻難以殲滅他。這是陽謀,他想拖我們的時間。」
蔡家禎應道:「但他應該比我們更急,只要我們能擊敗唐節,他早晚必敗。」
「比誰更有耐心不成?」
博洛道:「他能進入山林,當我八旗勇士不能登山嗎?!傳令下去,明日先鋒營沖陣……弗昂枯,你領三千人,從盤道溝上山,居高臨下,從東面沖營、阻止楚軍逃遁。呼塔布,你領三千人,翻過小西溝,從西面圍攻……」
「喳……」
次日,天色未亮,費昂枯便領兵出發了。
他知道端重郡王擅戰,不像以前那些死在王笑手裡的將領。
這次與王笑打仗,吸取了以往的教訓,不再跟在王笑身後猛追,而是包圍上去,讓對方的伎倆發揮不出來……
這山自然是不好攀的。
費昂枯帶著三千人還要繞了一個大圈,足足走了一整天,才在山裡一點一點逼近小五台。
遠處不時有火炮聲與殺喊聲傳來,可見正面的攻勢也是十分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