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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晉王還是這樣只爭朝夕啊。」
「忽然感覺京城好清靜啊。」
「莫不是前陣子羅大人他們彈劾晉王,『陛下』生氣了?」
有人便會心地笑起來,道:「那必是陛下生氣了。」
「不,晉王素來寬弘,絕不會讓陛下因此小事處置他們,此事必有蹊蹺……」
「還能有什麼蹊蹺?總不會是……」
說話的人話到一半,猛地停下嘴。
——總不會是晉王在排除異己吧?為了什麼?
氣氛陡然變得神秘起來。
已經沒有人在乎那些清流直諫之臣在路上冷不冷、辛苦不辛苦了,各個官員們眼神對視之間,都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該不會要變天了吧?」
「就算不變天,晉王憑這次的大功,也該加封……」
「封無可封了,再往上,還不是得變天……」
「噓,晉王不喜歡旁人多事,別忘了姚文華、何良遠前車之鑑……」
「各司其職,各司其職……」
這四個字在北楚官場,仿佛成了保命符。
二十天前天壇的血雨腥風才剛剛落幕,許多人都擔心著王笑是否又在計劃著進行一場清洗……
……
「我是在保護他們。」王笑道。
夏向維微微一愣。
他剛從京城趕到南海子,向王笑說了一大通,比如「羅德元等人雖屢次彈劾老師,卻是出於一片公心。除了浪費一點紙墨,並不能造成妨害。這種人像路邊的石頭,老師不理他便是了,又何必去踢一腳?」
王笑擺了擺手,道:「我知道,現在還敢彈劾我的人,除去個別邀名取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剛正不阿,是難得的人才。正因如此,我才要保護他們。」
「保護?」
夏向維心想,讓人家在年節之際飽飲風霜之苦,也叫保護?
「帶你去見見陛下吧。」王笑忽然說道。
「是……」
師生二人穿過南苑行宮,一路走進周衍下榻的宮殿。
夏向維目光看去,只見周圍護衛森嚴,殿門前站著幾個太監,領頭的那太監看起來有些緊張。
這讓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在那太監臉上掃了掃。
「他叫李直,是陛下身邊的老人了。」王笑似感受到夏向維的目光,隨口介紹了一句。
王笑平時不太愛管身邊人,少有這樣介紹隨侍人員,因此夏向維愈發感到疑惑。
那名叫李直的太監已小跑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奴婢見過晉王、夏大人。」
夏向維敏銳地感受到,李直對王笑的態度恭敬中,還帶著非常濃烈的感激之情。
——陛下身邊的人,不管心裡是何立場,明面上就如此親近晉王,似乎不妥……
「起來吧。」王笑道,「我們來看看陛下。」
「是。」李直站起身,走過去緩緩推開了殿門,側身往旁邊一站,並沒有隨著他們進去的意思……
南苑行宮久無人住,殿內沒什麼人氣,透著幽深之感。
夏向維隨在王笑身後穿過帷幕,忽然感到一股寒意。
殿內很黑,連燭火也沒點,也沒有宮人伺候,幾縷陽光從殿門外灑進來,他眯著眼看去,見到有一人正穿著皇袍坐在御榻上,似在打坐。
但越走越近,夏向維驚訝的發現,那御榻上的『陛下』根本不是人。
那是一具披著龍袍的木雕。
「這……陛下不在南苑行宮嗎?」他疑惑地問了一句。
卻見王笑對著那木雕行了一禮,鄭重道:「臣見過陛下……謝陛下。」
他平時見周衍都沒這麼有禮數。
「老師,陛下……呢?」
「嗯?」王笑臉上泛起敷衍的疑惑笑容,反問道:「陛下不就在這裡嗎?」
「……」
夏向維只覺他的笑容透著股瘮人的意味,不自覺退了一步,喃喃道:「可這……這……老師,你正做什麼?是陛下不見了?」
王笑又重複道:「陛下不就在這裡嗎?你休得在御前失儀。」
夏向維感到有些茫然,看了一眼御榻上的木雕,又轉頭看向已經被關起來的殿門。
「老師,這裡只有我們二人,你何不告訴學生陛下去了哪裡?」
「你記住。」王笑的語氣有些慵懶,但不容置喙,又告誡道:「陛下就在這裡。」
……
御榻上的木雕寶相莊嚴。
它是出自興州黃村的木雕名家黃師傅之手,這位黃師傅是方圓五里有名的木匠,擅雕菩薩。
這樽木雕本來都快要成為菩薩了,但就在昨天,有幾個錦衣衛急急忙忙到了黃師傅家中把它買下,稍做修飾,它便成了……大楚皇帝周衍。
它如今就靜靜地坐在南苑行宮內,目含慈悲地看著王笑,看他引見了一個又一個香客……不,臣子來謁見自己……
「臣,錦衣衛指揮使柴青禾,見過陛下。」
小柴禾在御榻前對著木雕一板一眼地行了一禮,也沒聽到有人回答,他自己又說了一句「謝陛下」,然後直起身來。
他轉頭看向王笑,稟匯道:「晉王,卑職查過了,陛下是四天前……」
王笑道:「周先生。」
「是,周先生在四天前逃離隊伍,先是向西走,到了淶水縣之後轉道南下,他腿腳不方便,走得並不快,目前應該在曲陽縣附近,卑職的人已經尋到了他留下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