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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著手,快步走到王笑跟前,低聲道:「還我。」
「嗯?」
「你還不快還我?這成何體統……」
「唔,這個啊……」
王笑把手上那隻羅襪遞在左明靜面前,道:「這些天沒來得及換衣服,這個原來一直留在我這裡。」
左明靜紅著臉,低著頭飛快接過,轉身就要走。
「明靜,不能陪我說說話嗎?」
左明靜停下腳步,也不轉頭看王笑,低聲道:「你不守承諾。」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你心裡清楚。」
左明靜聽身後沒了動靜,打算要走,腳步卻沒能一下邁開。
她轉頭看了一眼,見王笑正看著自己。
那目光左明靜有些承受不住,又迅速偏回頭。
她其實也有話想對王笑說。
——「你何必要這樣呢?那天跑到城外淋了一夜雨,明明已經病了卻又不說,身上的傷也沒好,為何就不肯好好顧惜自己?」
——「這次黃河水患以來,山東反應之迅速,賑災之得力,自古未有……你既已盡到了全力,別在耿耿於懷了好不好?我知道的,你最近分明就是心中鬱結……」
但這些話她藏在心裡,幾番想要開口,到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那天我在黃河邊想了一夜,想通了一些事。」還是王笑先開口道:「說來還是因為你給我的束水攻沙之策,我得到啟發。等天下平定,我要在黃河上游小浪底建一個……很大很大的水利工程……」
左明靜正因剛才的羅襪而緊張,聽到王笑這句話大鬆一口氣,心想好在他沒有趁機又輕薄自己。
她於是稍稍放鬆了些。
「這次黃河水患我沒攔住,但我也許可以攔住後世更多次、且更可怕的水患。」王笑又道:「我又想到要在當世建小浪底自是千難萬難,如此我尚且決定去做,又何懼世間別的挫折?相比起來,我想要與你……」
左明靜才放鬆的心神瞬間又緊張起來。
「別說了。」
王笑停下話語,目光看向左明靜,眼神中的堅定目光讓她又是心神一恍。
他雖然沒再說,但那份意志卻明明白白傳遞給左明靜。
——我想與你共相白首,還有什麼能攔住我?
然而左明靜依然只是搖了搖頭。
「你若還是這樣,我只好遠遠離開此地。」
王笑竟有些怕這句話,抬了抬手,用更溫和的話語道:「你別緊張,我是說……我有些疑惑想要問問你……」
說著,他在心裡告誡自己——再耐心些,再耐心些……別嚇到她……
「國公想問什麼?」左明靜問道。
王笑微微沉吟,低下目光。
但他眼中依舊還很堅決……
——若是封建禮教在阻撓你我,但就把它們通通打碎又何妨?
「近日陳惟中前來投奔我,我觀他有大才,但就是這樣的人材,為他父親丁憂三年,又為他母親丁憂三年……如此家國大難之際,本應濟世救民之人,卻蹉跎六年光陰,豈不可惜?」
左明靜再次放鬆了些,道:「這是孝道,國公萬不敢非議。往後若有什麼人材要丁憂,奪情留任即可,不可又改國法祖制。」
王笑道:「但民間也是,多有適齡子女因父母過世,持喪不婚。你也知道,這些年戰亂下來,民生凋敝,尤其是我們治下的冀豫魯之地人煙最稀少。倘若不改此制,難免阻礙我們的發展……」
左明靜隱隱感到他最後一句話似乎是雙關之句。
我們的發展?
但目光看去,王笑眼神坦蕩,似乎真有疑惑。
「此事……下官回去想想,若得解決之法再稟奏國公如何?」
「也好。」
見左明靜又有告退之意,王笑又道:「我還有一點疑惑。」
他本想說「我打算取消了貞節牌坊這個東西,你怎麼看?」
話到嘴邊終還是咽了回去。
「國公請說。」
「唔……方才我見顧橫波一雙小腳,如此難免影響女子勞作。」王笑道:「我們早已下禁令,嚴禁山東女子纏足。前陣子戰事頻發,此事都是眉兒在做,我不甚關注,卻不知具體情況……」
左明靜微微疑惑,隱約感覺到王笑兩個問題似在針對著什麼東西。
但王笑語氣分明在談正事,她只好道:「殿下三令五申,如今山東百姓人家多已不纏足,只是高門女眷早已養成風尚,難免有偷偷纏足的……」
「嗯?」王笑有些詫異,問道:「為何我很少見到?」
左明靜也有些錯愕,低聲道:「國公豈會少見到?京中多有纏足,或纏足又放足的女子。」
「有嗎?」
王笑雖然沒怎麼盯著別人姑娘的腳看,卻覺得顧橫波那樣的步態以往雖有見到,但按比例卻也不算多。
左明靜先反應過來,帶著些赧然低聲道:「國公若是指顧橫波那種小弓彎,確實是也不多……」
「嗯?這有什麼區別嗎?」
左明靜也不知自己跟王笑說這些好不好,但看他好像只是好奇風俗,也就仔細解釋起來。
「纏足本就是高門大戶女子之慣例,北方尤為普遍。但多是依前代的纏法,纏出六寸、八寸細足,謂曰『束腳纖直』,講究步態端莊。嗯……因穿的是輕雲便履,鞋形如小船,腳板寬大穿起來就有些礙目,故把腳纏得纖細些,有『鈿尺裁量減四分』,或『六寸膚圍光緻緻』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