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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如沒聽到一般,繼續道:「我會讓這塊木頭成皇帝,慢慢讓所有人都承認它。荒唐吧?可惜,你沒聽說過一個故事,叫《皇帝的新衣》。但你應該能猜到,很快滿朝文武就會把它當成皇帝。
然後,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五年、十年,哪怕更久,五十年、一百年,終有一日,又會有人不畏懼我的權威,振臂高呼『這是一塊木頭,這不是皇帝』,就像你今天一樣。但你知道不一樣的是什麼嗎?」
王笑很認真地提出了這個問題之後,周翰亘居然愣了一下,想了一想。
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需要去想一個瘋子的問題。
於是,周翰亘不回答。
王笑只好自言自語道:「和你不同的是,到那時他們會發現,皇帝是活人還是木頭都是一樣的。
他們還會發現,沒有皇帝也可以,沒有皇帝更好。
知道嗎?我等著那一天,等著有人來劈碎這塊木頭、劈碎這個皇帝。到那時,我才算是成為了弒君者……」
第1020章 朝天闕
曲陽縣。
這是河北的一座小縣城,直隸於京師、為定州所轄。
與京城不同,曲陽縣是北楚從清朝手中直接收復的,百姓都很高興,加上馬上就要過年了,一派熱鬧歡騰景象。
長街上,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手裡捧著一張年畫,蹦蹦跳跳地跑過,忽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裡年畫裂開。
那孩子愣了愣,低頭一看,隔了好一會才忽然哇哇大哭起來,也不知是摔疼了還是心疼手裡裂掉的年畫。
忽然他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有人問道:「你哭什麼?」
還在抹淚的孩子轉頭一看,見到一個俊秀的年輕人坐在輪椅上,身後還跟著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推著輪椅。
孩子停止了哭泣,怯怯地低下頭。
他不是害怕這位公子,對方看起來很和善,他只是覺得對方是貴人,不敢搭腔。
但他又聽到了輕微的『噠噠』聲,心裡好奇,抬頭瞥去,只見這年輕人一隻手裡握著兩個極漂亮的紅色核桃,正在緩緩轉動著。
孩子一看,登時就直了眼。
「受傷了嗎?」輪椅上的年輕人又問道。
孩子吱吱唔唔道:「沒有沒有……就是年畫壞了。」
「馬彥,你去給他再買一張。」
「可是……」
「無妨,鐵豹子在那邊,我很安全。」
「是。」
孩子怯怯地吮了吮手指頭,低聲道:「可以買這個……年年有魚的畫嗎?」
「當然可以。」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此交談起來,從年畫說到鞭炮,說到許多民間習俗。
小孩子說的含含糊糊,十分不清楚,但這年輕人卻聽得很認真,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一會,那個名叫『馬彥』的中年男子買了年畫回來,交給那孩子,又細聲細聲地交代道:「小孩,你別再摔了呀。」
「謝謝公子,謝謝這位大伯,我把這個給你們吧……」
孩子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個狗尾巴草做成的小狗,已乾枯得不成樣子。
年輕人笑了笑,伸手接過。
等那孩子捧著年畫消失在巷子口,他低頭擺弄著手裡的狗尾巴草,念叨道:「這種草我還是第一次見,有意思……」
馬彥應了一聲「是」,推著他重新回到街對面的一家麵攤。
麵攤上,一個書生和一個樣貌粗豪的大漢正坐在那吃麵。
等馬彥推著輪椅過來,粗豪大漢徑直道:「我們被包圍了。」
輪椅上的年輕人像是愣了一下,露出遺憾地表情,默默把手裡的狗尾巴草收進袖子裡。
他的氣勢在這一瞬間變得完全不同,道:「放心,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
小柴禾穿著一身粗布麻衣,從一輛拉貨的板車後面出來,走到了麵攤前。
他看向坐在那輪椅上的年輕人,拱手,深深行了一禮。
他動作很恭敬,眼神中卻有些不易察覺的不滿。
任誰在這大過年出來辦差,都不會太高興……
幾個同樣是布衣打扮的錦衣衛番子也圍了上來。
都到年邊了,出來吃麵的食客並不多,見了這些漢子,都迅速唆了碗裡的面,忙不迭跑開。
小柴禾這才道:「見過陛下。」
周衍道:「王璫沒事吧?這件事是我逼他做的,你回去以後讓姐夫放過他。」
「五公子如今在詔獄。」小柴禾道:「卑職聽五公子說,陛下不想再當天子?」
「是,我不再當天子了,往後這江山社稷如何,你讓姐夫看著辦吧。你把王璫放了,事是我逼他做的。他謹遵聖命,何錯之有?」
「陛下既說不想當天子,又說五公子是遵聖命?」
周衍道:「當時我還是天子,如今不是。你就當是我最後一道中旨吧,連這都不肯聽嗎?」
小柴禾道:「此事,卑職實是做不了主。」
周衍苦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這天子我當得有什麼意思?不如大家都放過對方。」
他緩緩轉動手中的核桃,又道:「你告訴姐夫,我是周氏子孫,沒辦法做到主動禪位給他。但也不想繼續當傀儡了,所以逃了。」
小柴禾道:「晉王讓卑職問陛下一句,所謂君無戲言,陛下當初既做了選擇,這麼快就要反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