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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滄州城時,王珍做主讓這邊與延光帝分開突圍,淳寧與周衍雖事先不知情,但事後也未因此責怪過王珍。「天家無父子」這是他們潛移默化中早就接受了的事,換位而處,延光帝若是拋下他們,他們也覺得理所當然。
但王笑有些不同,他是真的與延光帝相處過的。算計利用這些當然有、還占了大部分,但也有放下時政如常人般相處的光景。王笑嘴裡的「父皇」,對皇權的敬畏其實很少,更多的還是「老丈人」的意思。
因此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老頭子睡眠很成問題,回頭要調理一下」之類的話,淳寧便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這段時間她和許皇后、周衍談起延光帝,說的都是什麼時候讓他退位由周衍登基、之後該如何防止他奪權、其心腹又該如何處置……
淳寧想到這裡,覺得自己實在是心腸狠毒,眼眶便又有些發紅起來。
「好了,別哭了。今天哭的人太多了。」王笑伸手在她眼邊擦了一下,又笑道:「都會好的。」
淳寧抬起頭,看著眼前人的笑容,一時有些恍惚。
他還是輕輕鬆鬆的樣子。
若不是看到他身上那些傷,她便又要以為他真的是舉重若輕……
下一刻,她嘴裡又被塞了一個東西,她一愣,整個人便呆住。
「你吃啊。」
她咬了咬,甜甜的,也不知是什麼。
「阿膠糕,我從濟南帶的,你沒吃過吧?」
又是這樣。淳寧微微感到有些氣惱,但……還蠻好吃的。
王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用力擦了擦頭髮,自語道:「好睏,長頭髮好煩……」
說著,往榻上一躺,沒了聲音。
淳寧目光看去,見他趴在那,手裡的毛巾還沒放下又睡著了。
她便也不叫宮人進來,親自將他的鞋脫了,又拿起毛巾給他擦著頭髮,然後褪了宮裙在他身邊躺下來,拿被子把兩個人都蓋住。
做這些的時候她感到一切都很自然,本來就是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便不覺有什麼害羞的。
午後的陽光映在紙窗上,所有的東西似乎都變得柔和起來,像是回到了他們剛成親的時候,一切戰亂都還沒發生過……
……
接下來,德州城有了變化。
這座運河名城在楚朝原本也算得上是繁華重鎮,但隨著唐中元東征、建奴入塞,漕運漸漸停了下來,德州城前段時間便有些蕭條。
大量的人逃難去往江南,而北邊也有逃難到德州的人,人口結構也因為戰爭有了不小的變動。同時,小股的山賊流寇藉機劫掠,沒了管束的官兵也開始劫掠。失了生計的人、外地來的盜賊也讓治安愈壞,一副亂世景象。
城中百姓本以為楚、瑞兩朝在德州地界開戰,會使這世道更亂。但隨著齊王進入德州,接下來發生的事,卻似乎與他們預想的有些不同。
征戰固然還在繼續,但德州城卻以一種奇怪的方式……開始構建秩序。
齊王殿下正式就藩德州,要在城南修建齊王府。
這消息說來讓人有些詫異,楚朝都到這個地步了,還要在德州修王府,要麼就是太傻,要麼就是太狂妄。當圍在城外的二十餘萬瑞軍不存在不成?
但擊殺了奴酋的懷遠侯已經歸來,正在城中。這麼一看,就有些視吳閻王大軍如無物的意味了,讓人覺得局勢要穩定下來……
尋常百姓關注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修齊王府的工錢。
王府的選址在城南的一片大海子,德州城多的是這樣的海子,要修王府便要把這些海子填上,極耗費人工。這次不是徵用民役,而是用戰俘以及投降反賊的官員家眷,因這人數不夠,齊王便下旨『僱傭』百姓修建,干一天,兩升米或一百文錢。
因這工錢豐厚,詔令一下,滿城沸騰。
更讓人沸騰的還不僅是王府的修建,齊王一行還有大量的皇親、官員、軍官,因齊王已經監國,入城之後又封賞了許多人,要建立許多宅院及各式各樣的衙門。另外,城牆要維護,軍營也要建,總之是要大興土木,賺工錢的機會實在太多。
詔令下達的第一天,官府便組織人手開始填海子、修城牆,幹了一天便給民夫結銀子、發祿米,無數人歡欣鼓舞。
同時,齊王還下旨,讓『德州漕運商行』作為皇商,負責『承建』德州城內所有『工程』。
許多人並不明白這『德州漕運商行』是什麼東西,等後來一看才明白過來,這不就是德州幫嗎……
卻也有人想到,等海子填好,德州城內的木料、石料、土料這些都不夠了怎麼辦,反軍可還圍在城外呢。
便有人道:「到時候反軍肯定被揍跑了啊。」
「就是,打敗建奴的懷遠侯和關寧鐵騎都在城內,瞎操什麼心!」
散布著這些消息的人大聲嚷嚷著,等到周圍一群人信心倍增,便接著往下一個地方去鼓舞民心。
大興土木的同時,德州城的治安也迅速地被提升起來。
錦衣衛接管了城池,對盜賊、強盜、細作進行了大清洗,以極短的時間將德州城篩了一遍又一遍。
德州百姓拿到工錢與米糧,填飽了肚子,又感受到城內的秩序之後,心裡的那桿秤便又重新往楚朝這邊偏移了些。
「畢竟楚朝才是天下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