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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吃了一驚,心想她居然都看到了,這也太丟臉了……
……
不多時,府衙大門打開,王笑大步走出,翻身上馬,奔向城門,迎了陳京輔。
陳京輔已看過徐州城頭上高懸的人頭,心中震驚王笑能砍這麼多人,正小心翼翼地壓住馬簾,免得妻子和小兒子見到這樣的慘狀。
——殺這麼多人,這虢國公該有多凶?早知道不來了……唉,但本也沒得選……
接著,前面馬蹄如急雨,一個身著袞袍、氣宇不凡的少年人翻身下馬,一把就撈過自己的手。
「陳大人能來,黃河兩岸百姓有救矣!」
陳京輔瞳孔一張,不由有些呆住。
他試想過這一趟來會遇到怎麼樣的場面,卻沒想到與王笑如此熱情,第一次見面又是這樣一句話壓下來。
好會收買人心,也好會給人壓擔子!
不是,我還沒答應你投奔你呢。
陳京輔嘴唇抖了抖,喃喃道:「國公言重了……」
「陳大人治黃河的奏摺我已細看了,此事要做、時間已然很緊,最好在明年春耕前能做出成效來。唔,是我冒昧了。陳大人的住處我已安排妥當,先去看看吧。」
王笑根本沒給陳京輔談論別的問題的機會。
比如你們山東政權如何如何……他已經膩煩這些了。
倒是一些細節問題,王笑反而不厭其勝,親自給陳京輔講解。
「陳大人先到我們山東農業處水利司任職,品級雖是王府屬官,俸祿是原來的三倍不止,還有一應待遇,比如醫保社保皆有,就是官員和家屬看病不花錢之類,我回頭讓人與你細說。
開銷也少,比如令郎讀書是不用束脩的;比如我們這邊任官,不必你親自掏錢請幕僚,官吏都是配齊的……唔,徐州這個院落雖是暫住,但回頭還會分發一間宅院。」
陳京輔聽得茫茫然,他也不是善言辭之人,喃喃道:「是是,謝國公厚待,這些是身外之物,為官最重要的還是造福百姓。」
「不錯,陳公與我,同類人也。」王笑應道,這句話也是新學的,學無止境嘛。
他又道:「人說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我願與陳公攜力,將黃河下游治理得如同河套。」
陳京輔滿腔疑惑和不安終還是沒再問出來。
他本就不是那種會投機的,能安心做事也就是了,管頭上是哪個派系。
「是,下官願將治河方略獻與國公,便在馬車上的行李里……依下官所見,治黃河,拼命築堤是不行的,逼得黃河無路可走,安得不發脾氣?唯有以大禹治水之法,疏、浚、導、引,才可見成效……」
這次,換作是陳京輔絮絮叨叨地說起來。
很多東西王笑其實也聽不懂,但就是不懂,才要把陳京輔請來。
兩人緩緩而行,相談甚歡。
馬車中卻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探出頭來,打量了王笑一眼,老老實實道:「你便是國公爺嗎?小子拜見國公。」
陳京輔此時才想起,自己還沒帶著家人僕役向國公行禮呢。
「國公勿怪,這是犬子,名陳璜,從小就是個調皮的。」
「稟國公,小子不調皮。剛才父親說的遺漏了一點,治理黃河,除了防澇還要考慮引河水灌溉民田。父親,你往日是常說的,今兒怎就忘了?」
「閉嘴,沒有你說話的份……」
王笑擺了擺手,他當然知道陳京輔沒提此事是因為自己如今只有一座徐州。如果要占下開封、商丘等地的話,眼下兵力吃緊、士卒疲憊,防禦北面尚且勉強,手伸不了那麼遠。
他回頭看了陳璜一眼,向陳京輔道:「令郎小小年紀就有此見識,來日必成我大楚棟樑。」
稱讚別人又不花錢,陳京輔果然很高興。
前面正好又遇見復社三個公子的馬車過來,被侍衛擋在路邊。
陳京輔「咦」了一聲,喜道:「那是方大人?」
「陳大人也認得他?」
陳京輔不停點頭,道:「方大人的學識,下官深感佩服。他家學淵源,博採眾長,天文、輿地、禮樂、律數、聲音、文字、書畫、醫藥、技勇無一不通、無一不精。下官在南京時亦曾多次與方大人探討河務,對他的見地是按案叫絕。他如今也在國公麾下效力?」
「沒有。」
陳京輔深感遺憾,嘆息了一聲。
他顯然對方以智十分推崇,又說道:「國公可讀過方大人的詩句?從他詩中便可看出他的不凡來……繁霜如雪孤南征,莫道能無故國情。斥抱揄方始大笑,牽牛負軛總虛名。凌雲久動江湖氣,杖劍時成風雨聲。海內只今信寥落,龍眠山下有狂生。」
王笑聽了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方以智這兩日必定還會來找你聊天,你只需告訴他一句話,想要經世濟民,沒達到能放眼天下全局之時,不如低頭看看腳下務實之路。若真不擅長勾心鬥角,回去寫文章也是好的。」
陳京輔有些惶恐,拱手應諾一句,眼看著雙方馬車交錯而過,心中底氣更虛。
他自認才學遠不如方以智,如今自己被王笑熱情相迎,方以智卻被趕在路邊,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
同樣的,方以智、侯方域、陳貞慧三個也是看著王笑與陳京輔相談甚歡的場景,感到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