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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對外說要讓他一直在祠堂跪著,我怕他後天是去不了京郊了。」
左明靜與左明心皆有些愕然。
王笑這個人,竟是這樣的?
提議重開東廠,還能說是他與文官們政見不同,或許是對政事有其獨特的見解。
當著繼母娘家人的面打人,這算是極不講禮數的惡行了。
左明靜聽說王笑不能去了,心中鬆了一口氣。
同時卻似乎也有一絲隱隱的遺憾。
「傳言可信嗎?他可是准駙馬呢。」
宋蘭兒道:「准駙馬又如何?你真當每個駙馬都是相貌堂堂還品行高潔?」
左明靜又是問道:「宋先生是如何說的?」
宋蘭兒道:「父親說『此子心懷叵測』。」
這顯然也不是什麼好詞。
對於左明靜而言,或許王笑在她心中那個『算是可交的朋友』這種形象便差不多崩塌掉了……
但接下來的時間,她心中始終在思考著這件事。
她隱隱覺得,這事似乎不是那麼簡單,背後藏著些自己還沒琢磨到的東西。
第171章 首倡者
回憶著王笑的樣子,左明靜心中考量起來——
那樣面目純良的人,真的是劣跡滿滿?
能寫出那樣詞句的人,真的是沒有商才?
那天大家一起玩遊戲怎麼看他都是慧達聰敏,為何會這樣輕易授人以柄?
若是他真的這麼莽撞,為何祖父還幾次念起他的名字?
還有,這件事若讓自己來做,怎麼做算是有商才?
左明靜從小在官宦之家耳濡耳染,看問題向來是如「孔子見竅睹微、思慮洞達」。
畢竟世間萬事,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她便將這故事當成一道題來解。
但思來想去,她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等到傍晚時,她到左經綸那裡請安,出門時忽然聽到了左經綸與宋禮的對談。
「今冬必定缺糧,必須早做準備……」
聽到這樣一句話,左明靜忽然福如心至。
糧食?
他是因為想要糧食?
可是,這件事到最後,王家也沒買到糧食啊,甚至斷了從崔家那買到糧食的可能……
左明靜自詡才女,心中不甘。可冥思苦想了一整晚,也沒想到結果,終究有些氣餒起來。
「看來這件事背後並沒有什麼複雜的原因,那王笑確實是莽撞惡劣之人,偏偏是我多想了。」
但因為想著這些事,她這夜輾轉反側也沒睡好。次日便有些頭昏腦漲,只好捧著書在閨中半躺著。
沒想到,靜讀詩書,竟又是看到了王笑的名字。
此時她手中拿的是本新刊的詩詞集。
前面幾首詩都是些大儒在最近某詩會上作的詩,左明靜又翻了一頁,入目便是「定風波」三個字。
前頭還有個小序,是以王珍的口吻說的,介紹了他蒙冤落獄之後其弟王笑為之奔走、並作詞一首的情景。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第一句映入眼帘,左明靜就是身子一顫,猛然坐直了起來。
五百年來,這等曠達超脫之句又有幾句?!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明眸一亮,滿目震驚。
青蔥玉指在紙上划過,捧著書卷坐在那裡的女子一時便滯愣住了。
能做出這樣一首超然豁達之詞的人,真的是那樣的行跡惡劣、輕浮無能嗎?
勾連閹黨、不孝繼母、欺虐幼弟、拈花惹草、占民田地、不尊禮數……最後因為自己的愚蠢,毀了家族的生意?
她本已經決定不再想這件事,但此時,左明靜終究是無法再將這個疑惑從腦海中揮去。
……
這天到了午後左明心才來尋她,姐妹兩人便呆在一處,一個繡花,一個寫字。
待到傍晚,左明靜還是忍不住將那首《定風波》又寫了一遍。
寫完之後,她輕輕搖了搖頭,覺得不太滿意。
字跡還是太娟秀了,不符這樣大氣的一首詞。
正有些遺憾的時候,卻見宋蘭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
「你們……你們知道嗎?」
「知道什麼?」左明心道:「你快說。」
宋蘭兒歇了好一會,才道:「禁酒了!」
「什麼?」
「今天朝會以後……朝廷頒發了禁酒令!」宋蘭兒道:「內閣擬旨陛上加印,正兒八經的聖旨諭下,直到大災之年過去之前,我們楚朝再不許釀酒,擅自以糧食釀酒者斬!外面……外面已經是譁然一片了!」
左明靜有些不可思議,喃喃道:「禁酒?祖父之前提過的,曾有官員上書,因反對者甚眾,摺子被留中了呀。這次怎麼突然……」
「據說是駙馬王笑首倡、盧次輔上的摺子……王家就是京城最大的酒商之一,如今連一介商賈都能如此體恤陛下、深明大義,自然無人再有理由反對。前幾天各省都受了蝗災,今年的糧食又是要吃緊。今天的朝會上,盧次輔親自提出來的,左老也附議了,鄭首輔也附議了……」
「正好是蝗災之後,你們想啊,誰敢反對?」
王笑提出來的?
左明靜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