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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簡以前沒操作過大炮這樣的火器。但他是少有的膽大之人,逼問了幾個俘虜的楚軍炮兵,他自己竟是在完全不懂行的情況下摸索,把這大炮的用法、炮彈配方給琢磨出來了。
中間炸膛了兩次,有次蘇簡離得不夠遠,被飛石砸得頭破血流。
據軍中大夫所說,若是再偏一寸,人可能就沒了。
蘇簡卻是哈哈大笑,不以為意。
恰是這種做事的莽勁,還有一點運氣,在攻破宣府的短短五天之後,他已率軍攻到了居庸關,並以火炮攻城……
僧格對蘇簡這位丞相和大宗師觀感很複雜……
僧格的父親巴圖爾剛剛去世不久,他繼位才不到三年,繼位之初,對外面對著羅剎國和哈薩克汗國的侵擾,對內他的兄弟們叛亂不斷。
是蘇簡幫助他抵禦了外敵、平定了叛亂。
就算如此,僧格這個首領的地位依然不算鞏固,又是蘇簡勸他乾脆把鬆散的部落聯盟整合成一個集權的汗國。
當時蘇簡說得很好,極富感染力,描繪了一個偉大的前景,僧格腦子一熱就這麼做了。
事實上,這對僧格而言是非常冒險的事,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威望和實力。強行立國稱汗,一個搞不好就是身敗名裂。
他意識到被蘇簡這個賭徒逼上一條不歸路的時候,已經晚了,準噶爾部已經成了準噶爾汗國,他從首領成了大汗,沒有退路了。
蘇簡卻永遠保持著興奮與熱情,還在不斷地慫恿僧格。
「大汗怕什麼?男兒立於天地之間,自當放手一搏建不世之功,瞻前顧後能成什麼事……」
總而言之,這次來搶擄楚朝也是一場更大的冒險。
成功了,無盡的財物、人口能讓僧格坐穩他的汗位,讓準噶爾汗國崛起;
失敗了,僧格就算能回去,也必定會死於叛亂……
這場豪賭,蘇簡很興奮,僧格很忐忑。
但暫時看起來,戰事進展得還不錯,攻打居庸關兩天之後,僧格判斷馬上就要攻破居庸關了,錦繡江山馬上就要呈現在他面前。
然而。
一支旗幟突然擊碎了僧格的美夢。
「那是什麼?為什麼不繼續攻城了?」
「王笑來了。」蘇簡喃喃道:「這不可能……我昨日才得到消息,他明明都快到了河南了……不可能。」
僧格不太了解王笑,只知那是楚朝的晉王,很厲害的樣子。
「那又怎麼了?我們繼續打居庸關啊,打下了,不就可以入關搶擄了嗎?」
蘇簡回過頭,竟然笑了一下,笑容十分清朗,道:「大汗說的對,打下它。」
僧格當即又愣了一下。
他感覺蘇簡這個笑容……太像當時慫恿自己稱汗時的笑容了,帶著那種「我們賭一把」的狂熱。
他太熟悉蘇簡了,每當蘇簡露出這個表情,就絕對是要做一件不太可能完成的事。
果然,當那面晉王的旗幟打出來之後,搖搖欲墜的居庸關忽然開始變得可怕起來。
……
一隊馬車從京城馳抵居庸關。
王璫走下馬車,有些迷糊地抬頭看了看,望到遠處的烽火,聽到殺聲震天,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被突然帶到了戰場。
「不是,叫我過來幹什麼啊……」
「五公子去見晉王吧。」
「晉王?可是笑哥兒他不是去陝州玩,不是,去陝州巡視了嗎?」
從東面入了關城,王璫一路拾級而上,聽到城樓上一個聲音在說話。
「這些敵兵是來搶擄的,只要再守兩天他們的士氣就散了。騎兵又不擅攻城,去把他們的火炮毀了……」
「是!」
王璫才上到城樓,正見一個出來。
「咦,耿當,你也來了?」
披著盔甲的耿當沒有應他,徑直蹬蹬蹬下了城樓。
王璫探頭往城樓里一瞧,果然見王笑站在那拿著千里鏡觀戰。
「還真是晉王,晉王怎麼回來了?我們這是在和誰打仗啊?」
「準噶爾,蘇簡。」
「蘇簡?」王璫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他偷偷瞥了一眼王笑,見其風塵僕僕的樣子,頭髮亂糟糟的,眼睛黑了一圈,鞋子上滿是泥濘,顯然是連夜騎馬趕過來的。
說起來,好久沒人讓笑哥兒這麼狼狽過了……蘇簡終於還是活成了有能耐的人啊……
反正王璫自問是不可能做到的。
王笑放下千里鏡,向王璫問道:「蘇簡是什麼樣的人?」
「笑哥兒不了解他嗎?」王璫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因為在他眼裡,王笑像是什麼事都知道。
「不了解。」王笑道:「我只見過他一次,後來得到的情報,只覺得這個人不受控,也很矛盾。」
王璫撓了撓頭,道:「你知道的,我還蠻會交朋友的……」
「我不知道。」
王璫於是有些無奈起來,稍帶著些撒嬌的口吻,道:「真的啊,我在真定府牢里的時候蘇簡救過我,他那人就很熱忱啊,他看著你的時候,那眼神就讓你覺得他真的願意為你赴湯蹈火去死都行,而且那時候他都是真心的……
但是啊,他很快會為了他覺得更重要的東西去死,之前的反而又可以拋下。
什麼意思呢?就比如說黃家小姐。當時他說會娶她,起誓時真是發自內心吧。不然黃家小姐也不會在後來很多年都認定蘇簡會回來娶她。但蘇簡想要做大事的時候,說拋也就拋了。唉,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