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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有阻力與非議,但我一定要這樣做,誰還能攔我不成。」王笑道:「也有必要這樣做,現在我剛出面做事,便有許多人想憑關係想謀個晉身,一開始定了唯才是舉的規矩,往後才不至於亂套。」
他說著,見秦小竺臉上印子未消,便伸手去捏了一下,秦小竺一把拍開他的手,嗔到:「休占我便宜。」
她自己卻是挽著王笑的胳膊在將頭倚在他肩上蹭了兩下。
「哈,我也要當官了。」
「哪裡就算是什麼官……」
馬上才走出不遠,忽又有士卒疾馳過來。
「侯爺,反軍加緊了攻勢……」
王笑眉頭一皺,讓秦小竺回去繼續護衛淳寧,又把要去見鬼泥鰍的事推給王珍,自己又折返回城頭。
那邊董濟和正聽得夏維向要選拔人才入軍機處一事,心中感慨就是不能讓這些年輕人亂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顧法理人情。
接著他們也聽說城外攻勢,臉色一變便連忙向城頭趕來。
諸人陸續趕到,向城外看去,只見遠處烏壓壓一片,反軍陣線遮天蔽日地向這邊湧上來。
「吳閻王這是不惜血本也要拿下德州?」
「怕是讓秦副帥說中了……」
城外,如潮水一般的人群終於涌到了近處。
「這些人……這些人都是百姓啊……」有兵士喃喃著,氣氛有些艱難起來。
王笑皺了皺眉,他最煩這一手了。
……
世上做很多事都會有後遺症。吳閻王決了黃河淹了開封,不僅是淹死了數十萬人,還導致黃河下游千萬人流離失所。
他攻下開封后走了,卻都不知道黃河泥沙含量極大,決堤之後大量的泥沙滾滾而下,再次淤塞了下游的入海通道,洪水四下泛濫。楚朝兩百餘年大力治理黃河所修築的堤壩盡數毀於一旦。決堤數年後黃河仍災禍頻發,泛濫千里,每次受災人口以百萬人計,為禍之烈,以百年計。
但就算吳閻王知道這些,他也不會改變當時的選擇。千萬人的生死命運相比一人的得失,他當然要選擇自己的富貴前程。
黃河下游那些無辜之人或合家身死或痛失親眷,哭聲震天。或許吳閻王被千刀萬剮一萬次也難贖其罪,那又如何呢?他依然是鎮南軍的大帥,是瑞朝開國的大功臣。世人罵他恨他咒他,卻也怕他畏他敬他。
他命就這一條,罪孽比海深,但就算要償命,也只是死一次而已。
這件事對他個人而言,似乎沒什麼後遺症。
若說有,便是他習慣了用這種簡單暴虐的方式來解決事情。
可惜德州城雖是運河名城,水量卻不大。水淹不成,吳閻王只好換一個方式來攻城。
當意識到楚軍不好打之後,他便開始洗掠附近的百姓,景縣、吳橋、故城、陵城……所有縣城及下面的村莊,鎮南軍所到之處洗掠一空,短短數日間便擄掠了十萬百姓。
吳閻王捨不得折損自己的老營兵力,也知道以楚將的指揮能力和楚軍的士氣自己不是對手,還不想把功勞讓給唐節……那就用自己的老辦法。
從起事以來,他一直都是裹脅百姓攻城的,正是憑這樣的方式,叛軍才能越滾越大,直到有如今的聲望。
唐中元靠著當婊子攢夠了家當、如今卻想要立牌坊。吳閻王只覺得虛偽,他吳閻王腳踏實地,不要這牌坊!
第667章 老手段
十萬百姓被驅趕著,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扶老攜幼便向德州城撲了過來。
這場面極是壯觀。
烏雲壓城,天地間全是一片哭喊,將楚軍的士氣與信心也狠狠地壓下去。
「攻城!」
瑞軍旗幟翻飛,號角聲響起,與哭喊聲共譜。
密密麻麻的百姓如螻蟻一般已奔到楚軍箭矢的範圍,楚軍已能看清他們的悽慘的面容,他們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一個個極是可憐,有人拿著鋤頭、柴刀等各式各樣的武器,更多人卻是什麼都沒有,不像來打仗,倒像是來逃難。
杜正和張了張嘴,想要喊一句「放箭」,最終卻沒有喊出來。
他這輩子殺過許多人,自然也知道慈不掌兵。但……殺一個人與殺一萬無辜的人有什麼不同他雖然說不出來,但感受畢竟還是不一樣。
這一聲令下,下面那麼多人便是像牲口一樣被殺掉……他甚至望到沖在最前面的有個男人抱著個孩子,那孩子也就如他的兒子一般大,正在放聲大哭。
他努力維持著冷靜,又想到德州也沒有那麼多箭和彈藥,就算放箭又如何呢?最終還是殺不完的……
這般想著,就連守城的信心都開始動搖。
「放箭!」
就在杜正和遲疑的這一瞬間,一聲厲喝響起。
杜正和轉頭看去,只見王笑親自搶過一張弓,張弓射出,城下一個難民應聲而倒。
「放箭!不得猶豫!」
箭雨如蝗,向城外的人們席捲而下,遍地都是血泊,哭嚎聲驚天動地……
……
丁橫跑在難民當中,他原本就住德州城東北方向的丁莊,兩天前被擄過來。他二十餘歲,頭髮稀鬆,瘦骨如柴,看起來像四五十歲模樣。他家中親人在七年前建奴入塞時便已經死光了,只有他躲在一個樹洞當中逃得了性命。這七年日子也沒有好過,苦苦捱到現在,還是被襲卷到兵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