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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關寧鐵騎全幅武裝,鎧甲在陽光下粼粼閃閃,仿佛是一片風雨交加的海面。
氣吞萬里如虎……
王笑看著摧山倒海的氣勢襲卷而來,仿佛要摧毀一切,心中竟有些駭然起來。
這一刻,他只感到自身的渺小,感到無法讓自己抬腳。
在這樣的氣勢面前,王笑此時才知道,自己過往歷經的戰陣不過是小打小鬧。
什麼京師三營、薊鎮,也包括自己的錦衣衛,擺在他們面前都像個蹣跚學步的娃娃。
只這一眼,王笑竟已對這支鐵騎由衷地產生出巨大的眷戀。
這種力量讓人心動。
……
這一天,秦成業帶著王笑看了自己的大炮,結果吃了個暗癟。但當他站在關寧鐵騎面前,向著麾下男兒發號施令時,他在王笑眼裡,是一個如山一般高大偉岸的存在。
這一天,孟朔身上的傷還未並痊癒,他跟在王笑身後,見到了他仰慕已久的大將林紹元。孟朔心潮澎湃地想著,自己要成為懷遠侯的心腹家丁。終有一日,能如林紹元一般,統領鐵騎建功立業。
第467章 王齋主
王笑便這樣在秦家安頓下來。
打仗這種事,不是他跟秦成業說一句「我們上去干」,便能衝出去乾的。雙方都在互相了解、互相試探,尋求對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條路。
秦成業一方面試探著王笑,另一方面也試圖打探清廷的動靜、八旗軍的動向。
王笑每日廝混在營地里,衣袍越來越髒,臉上的稚弱之氣也一點一點褪下去,也稍稍有了些小身手。
他對秦家每一個人都很親近,對關寧鐵騎中的將領也很親厚,似乎忘了自己是個侯爵,要融入這些軍中糙漢。
日子在這種戎馬生活中一天天過著,有時候到了夜裡,王笑會和秦小竺悄悄爬到營地里高高的草料堆上呆著。
白日裡王笑慢慢變得像一個將軍,但每到這時候,他和秦小竺便會像兩個鄉間的野孩子。
有時候他會讓秦小竺幫自己按一下酸痛的胳膊,有時候就只是漫不經意地閒聊著。
兩人聊的話題既有陣戰經驗,也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時候也會說起京城那些舊事。
王笑會想念唐芊芊、纓兒、錢朵朵、淳寧……當然,他也會想王家的人,比如兩個兄長。
他甚至還有一些掛念自己便宜老丈人——「也不知道父皇他累病了沒有,每天要批那麼多摺子。」
而想到王珍時,他每每都要念叨一句:「大哥還欠我一百兩銀子呢……」
……
王珍並不記得欠王笑一百兩的事。
那不過是一點零碎錢……
正月十三,元宵節未到,王珍已準備出京一趟。
威風寨的山賊在京畿之地叛亂,朝廷派神機營前往平叛。王珍幾方運作,終於讓自己躋身為杜正和的慕僚之列。
錦衣衛已打聽出王璫正在鐵豹子軍中,王珍必須在『王家子弟參與造反』這件事被人發現之前,帶回王璫……
出發前,陶文君替他收拾著行李,有些抱怨道:「年節還未過完,你便要離京,莫不是在外面有了新相好?」
王珍苦笑,他並未將王璫的去向透露,便搖了搖頭,只是道:「我真是與杜將軍一同去平叛。」
陶文君面上憂色更重,道:「人家當官都是為了掙錢,偏我們王家為了這點官位,往裡面填銀子不說,如今還得幹這麼危險的差使?」
她說罷,又碎碎念道:「我表舅當到尚書,好歹還貪了些銀子回來。我們家呢?酒也不賣了,捐銀子換了虛階回來,現在到好,還要你到戰場上?」
王珍擺了擺手,笑道:「對付一些草寇罷了,趁機沾點功勞回來。」
「草寇?我聽說那鐵豹子可是快把真定府打下來了,你非去與這種兇徒照面……」
「你放心,不會有事的。」王珍正色道:「草寇聚眾而起,往往一開始聲勢浩大、催枯拉朽。其實是因我楚朝地方衛所糜爛,走投無路的貧民奮起搶掠,但他們也只有這一時的勢。你現在聽聞他聚起十幾萬人,其實不過都是些未經訓練的民眾。等他們攻堅城不下,從賊的百姓倦了,這勢也就散了。」
「總而言之,等杜正和神機營一至,鐵豹子一擊必潰。」
陶文君見他說得鄭重,稍稍放下心來,又問道:「真的?」
「真的。」王珍點點頭,嘆道:「只是這一鬧,又是死人無算,留下遍地狼藉。保定、真定兩府今年的春耕怕是又毀了……」
「我一個婦道人家,管不了那許多,總之你得好好回來。」陶文君將衣服往包袱里一放,交待道。
王珍便道:「二弟在山東已安排妥當了,你在家中也收拾收拾,等我回來就把家小帶過去。」
「真要去?」
「嗯。你娘家人也知會一聲,今年京里不安生。」
「那爹怎麼辦?他可是死活不去。」
「爹最後再走吧,等有變故,三弟會帶他走。」
陶文君四下一瞧,壓低聲音道:「我聽了風聲,說是唐逆開了年就要東征,京里人心惶惶……但陛下已發了旨,私自逃京可是死罪。」
「我自有安排,你收拾著。」
陶文君點點頭,咬了咬唇又低聲道:「還有件事……家裡……沒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