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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必隆的母親則是努爾哈赤的第四女,愛新覺羅·穆庫什。
努爾哈赤自稱英雄,倔起以來的一路上,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將女兒用以聯姻。穆庫什先是嫁了烏拉部貝勒,努爾哈赤滅了烏拉部之後,又讓她嫁給額亦都。
額亦都死後,穆庫什依然沒有擺脫政治聯姻的命運,接下來又嫁給了額亦都的第八子圖爾格……
圖爾格,是她的繼子。
所以,穆庫什既是遏必隆的生母,也是遏必隆的嫂子;圖爾格既是遏必隆的兄長,也是遏必隆的繼父。
這樣的婚姻自是不會幸福。
於是,遏必隆與圖爾格兄弟之間,或者說父子之間,關係並不好。圖爾格屬鑲白旗,遏必隆屬鑲黃旗,各執立場。這也是皇太極願意看到的。
此時遏必隆請戰,皇太極卻是不應,反而轉頭看向秦山河。
秦山河面無表情,抱拳跪下,道:「奴才願為陛下擊殺秦成業。」
「朕只給你正黃旗漢軍二千人,皆你原屬,可能勝?」
「奴才必勝。」
……
待秦山河領命退下,遏必隆極有些失望。
下一刻,卻聽皇太極又道:「遏必隆,你再領一軍為秦山河側應,若見秦山河有異心,父子同誅。」
「喳!」
……
遏必隆跨上戰馬,遠遠又望了秦山河一眼,只見對方依然面沉如水,看不出在想什麼。
私心裡,遏必隆其實有些同情秦山河,因為許多事,他與秦山河境遇相似。
比如,遏必隆的二哥達啟自幼勇武,但得罪了努爾哈赤的諸王子,額亦都對此深感憂慮,最後只好親自將達啟拖進屋內,拿被子活活悶死了他。
那一年遏必隆年紀還很小,便親眼看到了父親殺子的全過程。
二哥一邊喊著「阿瑪」一邊被活活悶死……
從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在後金、在大清想活下去,便要將父母妻兒全都視為糞土,將汗王、皇帝視為自己的主子,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不僅漢人包衣如此,滿人也是如此。哪怕他的母親穆庫什是先汗血脈,這一生也只是愛新覺羅的祭品而已……
遏必隆心中一直藏著巨大的恐懼,連他母親被迫嫁給繼子的時候他都沒吭過聲,因為他知道皇太極皺一下眉自己都會面臨比死還要殘酷的處境。
此時此刻,遏必隆看著秦山河,便像在看著悶死兒子之前的額亦都,像在看著改嫁之前的穆庫什,也像在看著自己。
遏必隆知道,自己終有一天要親手殺掉是自己兄長、繼父的圖爾格,自己甚至要殺掉自己的生母……正如秦山河今天要殺掉自己的生父。
代善、莽古爾泰、豪格、岳託……所有人都逃不出殺親效忠的命運。
因為,大清朝的皇帝需要這樣的效忠。
遏必隆很想提醒秦山河一句:「你該再小心些,在大清朝活著,你得更如履薄冰。」
下一刻,遏必隆背上一涼,忽然感到巨大的恐懼。
——皇上讓我盯著秦山河?那又讓誰盯著我?
——圖爾格隸屬鑲白旗,正跟著多爾袞兄弟在南邊……所以,皇上在試探我?正如派我試探秦山河一樣?
背上的寒意襲上來,遏必隆不敢回頭。
在他眼裡,相比前面那個死人無數的戰場,身後的大清皇帝才是最可怕的……
第567章 秦山河
秦山河跨上戰馬,身後傳來一陣歡呼。
皇太極撥給他的兩千士卒中許多都是他的舊部。
這些人當年也是寧死不願降,但慢慢也就降了,再後來,也開始誓死為大清效力。
慷慨就義聽起來很好,但等到當時的激昂褪下去。從陰暗的牢房走出來,曬曬太陽,許多東西便不再像原先那樣重要了。
人心本就是可以操控的東西。最初他們報效楚朝,又何嘗不是被灌輸了忠君報國的思想?
熱血總會涼,想死但沒死,之後,人終究還是動物,動物的本能便是活下去,最根本的在乎還是活得舒服不舒服。
至於所有的志向抱負,所有的熱血豪情,都可以隨著時間磨滅。
他們身處清朝,一年一年下來,牽絆在此,最後便視這裡為家。
皇太極自有一套收服人心的辦法,大清朝也自有一套根據戰功定獎罰的體系。於是驅使著他們越來越心甘的賣命。
現在,曾經的主將也再次披甲上陣。他們愈發看到了大清的光明。
歡呼聲中,秦山河一言不發。
這兩千人經歷了傷亡、補充、整編,雖然還有許多是他的舊部,但早已面目全非。
秦山河知道,他早已掌握不住他們。
這次,皇太極只是要讓他當一個表率,為大家表演一遍如何當一個好奴才。
他的妻子塔爾瑪可以哭可以鬧,甚至可以當眾痛罵皇太極。
但他秦山河不可以。
因為皇太極不在乎塔爾瑪的反應,要的是他秦山河的表態。
塔爾瑪可以發泄情緒,秦山河卻只能沉默,並把事情擔下來……
他揚起手中的長刀,一馬當先向前奔去。
漢軍旗讓開陣線,兩千生力軍如一把利刃狠狠扎進關寧鐵騎的軍陣。
秦山河手起刀落,一名楚騎栽下馬。
關寧鐵騎早已力竭,面對這兩千生力軍登時力不能支,陣線被撕開一個口子,士氣一落,傷亡猛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