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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笑一隻手攬住她的腰,把她半扛在自己肩上,轉身就向城墩那邊走去。
路上他還抬起另一隻手,射殺了一個看起來很兇悍的攻城士卒。
左明靜腦袋懵懵,覺得暈暈乎乎的。
她半倚著王笑的肩,感到他的肩甲又冰又硬,但她的耳朵卻熱得厲害,腳尖也沾不到地面,整個人輕飄飄的。
目光看去,王笑比上次又瘦了幾分,呼吸還是不順暢的樣子。
「原來他有這麼大的力氣啊。」她心想。
再看著王笑一邊還在拿火銃射人,左明靜於是也揮舞了一下手裡的斷刀,但沒砍到什麼人。
她於是把斷刀向一個在攀城頭的敵兵擲過去。
哎呀……沒擲到……
被這樣半抱半扛著,迷迷糊糊好一會之後,她忽然驚醒起來。
——左明靜,你在幹什麼?這裡是戰場,你怎麼能這麼歡喜……今日若是要死了,你或能向他表明心跡。但倘若能得平安,你難道要棄名節、誤家族、叛殿下不成?
……
「國公……左大人。」
進了城墩,每每有人打招呼,左明靜都覺心驚——自己和他這個樣子,被人看到的話成何體統?
好不容易王笑把她放下來,她四下一看,只見城墩里也已沒剩多少親衛,多是些傷兵。
王笑走到內窗前向城內看了看,低聲自語了一句:「大概還要再撐半個時辰,給齊王時間撤走。」
接著他給手銃裝填了子彈,深深看了左明靜一眼,道:「你在這裡等我,別再亂跑了。」
「是。」左明靜應下。
見王笑又走了出去,她雖還擔憂,但想著好在現在離他已經很近,就算有萬一也能死在一起。
於是她稍感安慰,艱難地走了兩步,去給傷兵們包紮傷口。
不時能聽到王笑在外面發號施令的聲音,待到聽他向士卒們說「我不會在你們任何一個之前撤走」,她心神一顫,卻又慢慢心靜下來……
許久之後,王笑重新走進來,把火銃丟在一個箱子裡,又向內城方向看了看,拿起一柄長刀。
他看向左明靜,目光深遂。
「膝蓋受傷了?」
「沒……」左明靜本想否認,對上他灼灼目光,終還是承認下來。
「是。」
王笑沒說什麼,解下自己的披風,不由分說就把她背了起來。
「國公……」
左明靜驚呼一聲,萬分惶恐。
「別動!」王笑低喝著,拿披風給她綁起來。
他手用力一紮,那披風勒著左明靜的細細腰肢,把她緊緊綁在背上。
「扶好。」
左明靜滿腦子只有「與禮不合」四字,手也不敢去環他的脖頸,最後只好輕輕放在他的肩上,又把頭埋得低低的,生怕有人看到自己。
好在戰場上別人都忙著保命,雖看到國公爺背著個官員,一時也沒功夫去看這人是男是女又是誰。
左明靜本來就清瘦,這兩年吃齋念佛,更是輕減不少,王笑背著也不費力。
從城墩殺出去,放眼看去,只見城頭上已又多了不少攻城的士卒,兩邊都被封堵住。
那些攻城敵兵一見王笑,紛紛向這殺邊來……
「殺了王笑啊!」
「保護國公,殺出去……」
左明靜在王笑背上轉頭看去,到處都是刀槍劍影。
她以往只當他領兵出征是如那些督師一樣在陣中運籌帷幄,今日才知戰場上他也是離死這麼近,想到這裡,她眼中有淚水落下,滴在王笑脖頸上。
心裡有些後悔,悔自己不該來,最後成了他的拖累。
但又覺不後悔,這樣兇險的陣戰,倘若自己不來、他卻有了萬一,她不知該如何承受……
腦中糊裡糊塗想著這些,左明靜再回過神,見前面敵軍漸多,王笑這邊似乎沖不過去了。
她心中忽然下了決心,伸出手摟在王笑腰間。
「王笑,我今日來,是有話想與你說……」
披風綁在王笑腰間、打了個結,綁著他和左明靜,而這個結,已被她握在手裡。
她決定解開這個結,也解開自己的心結。
——我許是不該過來,成了你的負擔,那就放下我吧,我死之前能把那些話與你說了,也就無憾了……
她貼著王笑的背,手指一點點解著那個披風扎的結,聲音輕輕柔柔的說了起來。
「王笑,其實在當年我就……」
「轟」的一聲炮響,聲音很遠,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王笑愣了一下,喃喃道:「來了?!」
遠處,從第一聲炮火之後,轟隆隆的聲音就未再停下來。
極目眺望,只見董元緯軍中一片大亂,亂象又漸漸向關明軍中傳染過去……
「是了,是了……」
王笑忽然笑起來,轉了一個身,道:「明靜,開封之事成了!鄭州之事成了!」
他轉過身,左明靜被他背著也被轉到後面去。
第一眼沒看到她,王笑又轉了個身,像個傻乎乎的痴呆兒。
他似乎很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悅。
如此轉了整整一圈之後,他才回過頭,看著左明靜的側臉,笑道:「明靜,看到了嗎?我們做成了啊……」
左明靜微微一愣,遲疑了片刻之後,低下眉眼收起那縷哀傷,臉上浮起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