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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時勝投靠了南京……」
趕到嶧縣的守備將軍名叫「花露濃」,花露濃以前是混漕幫的,曾是德州幫的老管,人稱『花爺』。
德州幫雖然投靠了王笑,但依舊自成體系,鬼泥鰍要養著一大幫幫眾,王笑也不敢給他官職。但花爺不同,從花爺想考軍機處開始,就脫離了德州幫、接受朝廷授官。
因花爺熟悉漕運,王笑本打算派他駐守台兒莊,但他資歷不足,顯然是無法鎮住馬時勝這樣的大員,因此只好先調他到兗州府任守備熬熬資歷。
此時花爺皺眉道:「本來打算找機會動手清理台兒莊,偏偏建奴入關,南面的兵馬都被調走了,給了這些王八蛋可乘之機。」
「有馬時勝出面安撫,台兒莊並未發生大戰。只有一個參將和麾下心腹被清理了。如今我們如果強攻收復台兒莊,只怕傳出去別人會說是我們先啟戰端。而且將軍眼下的兵力,也打不過關明……」
花爺來回踱了兩步,臉色漸漸為難起來。
從關明北渡黃河開始,他就馬上傳書給濟南報信,同時從兗州趕到嶧縣。
但沒想到馬時勝投降得這麼快,僅僅兩天就獻出了台兒莊。
如今北面的戰事很可能要勝了,如果只有自己在南面出了問題,未免也太丟臉了。問題是,山東在南邊實在是沒有多少兵馬,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大人請速決。依下官看,關明未必敢攻打嶧縣,但如果讓他站穩台兒莊,對於山東而言就是如鯁在喉……」
花爺也有些無語,他花了不少錢請了這個幕僚,結果這幕僚告訴自己,打也不好,不打也不好。
議來議去,還是要自己決定。
商議到傍晚,忽聽有人稟告從濟南派來的援兵已經到了。
花爺大喜,連忙親自出了嶧縣北城去迎。
但看到來的只有兩千兵馬,臉上的喜色便凝固下來。
領這支援兵趕來的主將叫裴民,與花爺相見後連忙抱拳道:「花將軍勿要嫌兵馬少,如今真拉不出更多人了。」
花爺忙道:「斷不敢嫌少,只是此戰關係重大,至少也該派個總兵前來才是。」
他擔心的是裴民與他軍職差不多,兩邊合作禦敵、互不統屬,回頭恐生事端。
裴民倒也能看出花爺的擔心,又道:「議院已把軍情傳給國公,想必不日便有大將前來。至於這幾日……花將軍熟悉情況,我聽花將軍的便是。」
裴民說著,心中也有些悵然。
他三年前就是太平司百戶了,當時王家還只是普通商賈,裴民到王家調查過積雪巷的案子時,還收過王珠的賄賂。
如今回想起來,當時曾經有個飛黃騰達的機會擺在他面前。那是王笑第一次設計讓延光帝抄文家,結果太平司的邱鵬程在最後關頭慫了。
後來王笑意識到太平司不堪用,倡議開錦衣衛,親自帶張永年去抄文家。
裴民也想過是否該背叛太平司投奔錦衣衛,但他覺得,自己收收賄賂可以,背叛上官就過了。
偏偏他不敢背叛邱鵬程,也不敢在關鍵時刻出來護住邱鵬程……
那天夜裡,王笑在文家府門前喝問了一句「你也想阻撓錦衣衛辦案嗎?」之後一把推開裴民,接下來的兩年,裴民的前程就此暗淡下來。
直到王笑去關外之後,他又找到王珠,請求調到錦衣衛,又在延光帝南下時從龍護駕,因功升到守備。
兩年多時間,從正六品百戶長到正五品守備連遷兩級,說起來也不慢了。但這是男兒建功之時,比如花爺本只是江湖草莽,奪臨清、襲淮安、抄孔家,從一介白身升到正五品守備才花了多久?在國公心中的地位更是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
「人這一輩子,機會就那麼一兩次啊。」
裴民知道,這次是自己僅剩不多的機會了。
建奴南侵,山東兵力全被調到德州防線,無一員可用之將,要不然也不會輪到自己帶兵來嶧縣。
然而,花爺很快又把問題擺在了裴民面前。
「裴將軍覺得,我們該不該出兵收復台兒莊?」
「這……」
裴民心想,我最討厭做決擇了。當年我若是懂得選,何至於現在混得還不如你……
這夜,裴民心中糾結,在營地里轉來轉去。
忽見前面有人道:「這紮營的方法不對吧?先生說過,各個帳篷之間,不能超過三十步,也不能少於十步,因為太遠了互相照應起來不方便,太近了又怕敵人用火燒。我們的營帳離得太近了。」
「光第說得對,還有啊,壕溝得要一丈二尺寬。這個也太窄了吧……」
裴民走上前,目光看去,見是講武堂的一群學子正列隊站在那看士卒紮營,他們大多是十四、十五歲年紀,一個個穿著窄袖短襟,腰板筆直,站著一排比軍伍還要齊整。
據說上面曾有人提議以這些學子充任伍長、什長帶兵。但最後議院沒有同意,只讓他們隨軍負責一些後勤工作。
裴民大概也明白這其中曲折,一是兵力和人手真的不足了,畢竟年歲更大的那批去年被調到德州了;二是要培養這些人的實戰經驗,等到明後年,這些人便能成為棟樑之材。
——「以後像我這種人的機會就更少了啊。」
裴民心裡嘆息一聲,忽然心念一動,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