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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
阿達禮不可置信地嚅了嚅嘴。
這射速與射程根本不是火繩銃能達到的……
沒有時間給他再思考,只見那五千騎再次提速,一往無前地撞向正紅旗的陣列!
……
這一瞬間,阿達禮腦子空白了一會。
耳畔是殺喊聲,混著勒克德渾「阿哥,我看不見了」的大叫。
阿達禮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哪裡來的人馬?秦成業還有沒有後手?
……
關寧鐵騎中軍,在原先的『秦』字大旗旁,一桿『王』字大旗緩緩揚起。
王笑從京城一路而來,帶了兩千護衛騎兵,出了山海關,他便讓耿正白領著這兩千人繼續緩緩而行,自己則帶著悄悄運來的三千騎兵,繞過長城,偷襲杜志澤。
長河河畔一戰,三千騎兵折損嚴重,卻也磨礪出了戰力,王笑又在薊鎮把兵員補足,到了錦州後與先前的兩千騎整合,隨關寧鐵騎一起訓練。
如今這五千人戰力自然算不上強,但此時出擊,更重要的已不是戰力了。
就好像,他讓正紅旗的戰意像一根皮筋被拉到最高處時,然後突然剪斷……
「嘭!」
勝利的天平傾斜過來。
……
一陣銃聲響過,五千騎兵分為兩個方向,一隊支援關寧鐵騎左前衛,一隊攻向正紅旗後陣。
耿正白一馬當先,馳過秦山湖身邊。
他仗著自己新參戰正是力氣足,連斬數個正紅旗旗丁,接著手中長刀毫不猶豫向那個名叫巴魯的牛錄斬下去。
巴魯與秦山湖打了上百回合,手中力氣用盡,再扛了這一刀,不由向後退了兩步。
「阿巴魯!」
耿正白長刀一翻,又是一刀……
「賊殺才!」
突聽一聲大喝,秦山湖猛然策馬上前,趁著耿正白與巴魯正打得起勁,手起刀落!
一顆光禿禿的碩大頭顱飛起,臉上依然是面目猙獰……
「老子與他打了這麼久,你上來便想搶功?!」秦山湖破口大罵,接著一手抄住巴魯的辮子,往耿正白懷裡一丟,哈哈大笑起來:「送你又何妨?」
耿正白格刀一擋,有些無聊地搖了搖頭,揚刀大喝道:「建奴不過如此!殺!」
他身後騎兵轟然應諾,齊齊向前殺去……
「不過如此你個頭,都是被老子殺累了。」秦山湖忿忿罵了一句,長刀挑起地上的頭顱領兵跟上。
「哈哈哈哈,奴崽子們看看,老子斬了你們的牛錄……」
……
「砰!砰!砰……」
兩千餘騎兵奔至正紅旗後陣,又是一排火銃齊響。
慘叫聲中,劉一口手提狼牙棒當先衝出。
這邊的旗丁尚未有餘力,好在一時被火銃所懾,出現了稍稍的慌亂。
劉一口狠牙棒猛然砸下,將眼前一名旗丁的頭盔拍得粉碎,裡面圓圓的腦袋被砸得如西瓜破了瓢。
「建奴不過如此!」
騎兵們士氣一振,紛紛高喊起來……
下一刻,一支利箭「嗖」的一聲激射而來。
劉一口迅速避了一下,箭支划過他的臉飛過。
還來不及懊惱破了相,一柄長刀便又砍了過來。
劉一口大怒,提著狼牙棒與對方斗在一起。
他是山賊頭子出身,一身技藝不凡,又經歷長河一戰,自問也是個猛將。如今與一個建奴旗丁打了個有來有回,登時惱火起來。
眼見那邊耿正白進展頗為迅猛,他怒不可遏,狼牙棒一掃,將那旗丁打飛出去。
接著下一刻旗丁迎上來,竟又是極能打……
「他娘的!他娘的!」
下一刻,一柄長刀從劉一口身旁砍向那旗丁,硬生生將對方刨開!
血漸了劉一口滿身,他轉頭看去,只見孟朔發了瘋一般沖了上去。
正紅旗的後陣終於被撕開了一個小口子。
劉一口大喊道:「殺!突進去!割裂他們……」
……
孟朔殺紅了眼。
他不停地揮刀、揮刀。
他的家鄉在遼東海州。他的先祖曾跟隋軍戰死在高句麗,後來唐太宗派人到高句麗埋葬了隋軍屍骨,並摧毀了高句麗誇耀軍功的『京觀』。
再後來,唐太宗親征高句麗,奪十城、遷七萬百姓於遼東。孟家感恩投軍,從此落戶遼東。
那時候遼西走廊還不能行軍,別說有如今的山海關、寧遠衛,海水一淹便如沼澤一般;那時候遼河平原還橫亘著大遼澤……塞外風霜苦寒可見一般。
千年以降,遼西走廊成了傍海大道、大遼澤成了千里平原,滄海都化作桑田。而孟家因為感懷君王曾經埋葬先人屍骨的恩惠,子孫後代也在遼東生活了一千年。
他們與契丹人通過婚、與金人通過婚、與蒙古人通過婚,到如今亦分不清自己是什麼人。
就連曾經那份『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心氣也被消磨殆盡。努爾哈赤崛起以來,連下十數道汗諭屠戮遼民,孟朔全家幾乎死絕,唯有他一路逃、一路逃……像一隻喪家之犬。
在盧龍堡,他做著最苦的活,卻不敢反抗一下,因為他只想活下去。
但當他開始吃飽飯之後,他便開始想要的更多。
王笑說過『我們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這天下人人有份』,這些話夏向維這些書生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孟朔卻是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