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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然背過手,眼中閃過些不悅之態。
屁股下的位置一變,昨日的盟友突然就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一群蠹蟲,腦子裡全是私心算計。」
「父親慎言,鄭元化前車之鑑就在眼前。」馬叔睦笑道:「大家安生無事,豈不美哉?」
「哼,偽朝打過來又如何?王笑比鄭元化還嚴酷。」
「買嘛,殺嘛。」馬叔睦不以為然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間多的是路,鄭元化選了條最難走的路,我們選條好走的便是。
江南多的是好東西,銀子、美人,誰活著不是為了這些?敞開了往北邊送,就算有一千個秦山河,全餵飽了又能花多少銀子?
或者等王笑一死,北楚政策寬鬆了,投降了也好,我們在乎周家誰當天子嗎?有什麼兩樣?」
馬超然淡淡看了兒子一眼。
他覺得自己這次子聰明是聰明,但行事跳脫,不如長子沉穩,也不如長子敬畏自己。
馬叔睦又道:「論打仗,我們不如偽朝。論治理天下,一百個王笑也不是父親的對手,何必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他說著,走上前,將牆上那長幅的地圖扯下來,擰著一團,隨手丟在地上,讓僕役掃掉……
那地圖就混在一堆垃圾中被傾倒出宮。
等入了夜,卻有人在這堆垃圾中翻翻撿撿,把這張地圖攤開來看了看,收好。
它被遞在另一個人手中、被藏在貨物中,輾轉兩千餘里,途經天下山川河泊。
一路上有繁華宅邸、白骨累累的荒野、農人辛勤耕作的田地……終於,它進了燕京城皇宮。
建極殿上,再次有人攤開了這張地圖。
「鄭元化是想與我決戰於長江啊……」
王笑的手指在地圖上划過,語氣有些寂寥,又道:「可惜,他沒等到那一天。」
「晉王,這是好事啊。」小柴禾道:「我們又去了一個大敵。」
王笑轉頭看了小柴禾一眼,想說些什麼又沒說,眼神愈發有些寂寥。
「晉王?」
「你說,那鐵冊軍總兵黃斌為何會背叛鄭元化?」
小柴禾抬眼一瞥,見王笑背對著他,那背影讓他感到有些害怕,他低下頭道:「賤民不懂恩義,讓人不齒,來日必被天下人唾棄。」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道:「卑職雖出身草莽,卻最知忠誠義氣,猜不到那等背主之奴的想法。」
……
這日,小柴禾下了衙回到家中,卻見管家又小步跑過來,道:「老爺,有客求見,又帶了一車禮物。」
小柴禾微微一愣,走到偏廳待客,過了一會,不由輕呼了一聲。
「一萬餘兩?怎麼會這麼多?」
「柴指揮使放心,這筆分紅絕對是合規矩的,大可安心收下。」
「晉王知道嗎?」
「這是自然,入國庫的那一部分已經送過去了,各位大人和將軍們的分紅、還有這些年陣亡將軍的遺屬該得的那一份,都在發放,與之前的慣例一樣。」
小柴禾皺了皺眉,又問道:「船是什麼時候靠岸的?」
「三天前。」
「銀子是什麼時候進京的?」
「今天早上。」
「今早進京,這麼快就發給我?」小柴禾道,「連我手下的人都沒來得及稟報消息。」
「是,這批銀子是另一隊商船賣貨所得,因遇到風浪,晚到了一段時日,沒能和上次的那筆分紅一起送來,這才辦得急了些。」
「是嗎?核算得這麼快?」
「柴指揮使,小的不過是個辦事的,都是按王老大人和賀都督的命令行事,這……這批銀子絕無不妥,大可放心收下……」
小柴禾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看了文書手令,確實是沒錯的,於是簽字畫押,讓人將銀子搬進家門。
這邊才忙完,忽又有番子趕來,稟道:「柴指揮使,晉王召見你。」
「召見我?我才剛見過晉王啊……」
……
傍晚,王康滿臉喜色地回到家中,往椅子上一躺,撫著長須還忍不住笑了幾聲。
那邊沈姨娘見了,不由湊上前問道:「老爺,什麼事如此高興?」
王康也不回答,側頭瞥了瞥自己的美妾,忽問道:「你上次說,你爹娘回鄉之後想翻修老宅?」
沈姨娘是了解王康的,一聽就知道有好事,她忍不住捂著嘴笑了笑,喜色幾乎要從眉眼溢出來,含羞帶臊「嗯」了一聲。
「說吧,差多少銀子?」
「妾身知道這些年王家也在省吃儉用……若有五百兩小小地翻修一下,妾的爹娘也就能風光回鄉了。」
「這是兩千兩。」王康掏出一張銀票遞過去,低聲道:「讓他們多起一個宅院,往後萬一王家有變故,環兒也可到他外祖父家去,算是多個依仗。你別笑了,莫讓旁人知道。」
沈姨娘都已經笑得花枝亂顫了,強忍著不笑出聲來,以免下人聽了又跑去向崔氏嚼舌根。
她拉著王康,柔聲道:「老爺,妾身命好,遇到你這樣疼人的,不把我們母子看成妾室、庶子,也不知妾身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王康心中得意,卻是撫著長須,淡淡道:「這算什麼?你家老爺會賺銀子……」
忽然,門面有婢子道:「老爺,晉王府差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