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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你,秩序可用來保社稷平穩,卻不可用來對付亂世虎狼。道理是勝者書寫,弱者說千遍萬遍也無用。若你不能把你那些聽起來全都對的道理撇開,你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世道離你所思所願越來越遠。」
王珍說到這裡,看了羅德元一眼,搖了搖頭,道:「我言盡於此。你若不願去,我找別人。」
好一會兒,羅德元依然沉默不語。
王珍便轉過身,向外走去。
「你覺得我堅持的這些……不值嗎?」羅德元忽然問道。
「值。」王珍道,「只是你還要堅持很久很久,直到天地煥新……或者,你我至死都等不到那天。」
「我去。」羅德元開口道。
王珍回過頭,笑了笑:「可能會很危險。」
這種無聊的試探,羅德元並不回答。
岑兆賢卻是答道:「我不怕危險,王公子,我不怕危險,我也願意去。」
王珍這才將目光轉到岑兆賢這個平庸的吏部員外郎身上。
「也好。」
「珍大哥,我……我也想去。」王璫忽然道。
王璫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因為收了岑兆賢一本《繡榻野史》便想盡一份義氣。
又或許,是在這牢里呆得太悶了。
又或許,是不想這個從小生活到大的京城被反賊攻打……
但不論如何,這一刻他看向王珍的目光有些猶豫,又有些真誠。
當王珍的目光轉過來,王璫本以為他是不會答應的。
沒想到王珍竟是點了點頭,道:「也好。」
「也好?!」王璫嚇了一跳,訝道:「珍大哥你就不怕我有危險嗎?」
「想必沒什麼危險。」
「是……是嗎?」王璫還是有些不安,轉頭又向王寶問道:「寶哥兒,你去嗎?」
「我不去。」王寶撇撇嘴。
「當此事是什麼?春遊踏青嗎?是你們想去就去不成。」葛翁山板著臉叱罵了一聲。
接著他指了指王璫,對王珍道:「這個孩子不錯,你可以帶走了。」
「謝過葛老先生。」
葛翁山又指了指王寶,嘆道:「至於這個,老夫再替你教一段時日。」
「老先生費心了。」王珍便行了一禮。
葛翁山閉目輕嘆了一聲,道:「你若能見到那幾個戴著西遊面具的賊人,不妨告訴他們一聲,若想與老夫一辯,可得早些來,老夫活不了太久了……」
……
許久之後,牢中只剩下王寶與葛翁山。
王寶極是鬱悶,又氣憤又委屈地道:「我哪裡就讓你這麼看不上眼?在大哥面前那樣說我。」
葛翁山笑了笑。
「傻孩子,你心性學問如何且不談,敲背的功夫還是好的,不妨多留些日子……」
第582章 京城事
岑兆賢重新披上官袍,站在武英殿中接受齊王召見,只覺一切都這麼不真實。
品階不變,從吏部調到禮部,其實算是下遷。但他知道,自己入了王珍的眼、得見了齊王,往後的前程將不可同日而語……前提是能活著回來。
——接近羅德元竟真能帶來這樣的機遇?我還真是先見之明。
這一刻,岑兆賢心中隱隱便泛起一絲得意……
而周衍看向羅德元,卻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但他的先生們說了,這次起復羅德元,還有一層目的便是向百官展示齊王的胸襟。
昔年唐太宗能容魏徵,容一個小小的羅德元又有何妨?
這邊想著,周衍便很是勉勵了羅德元幾句,又囑咐他們盡力任事。
岑兆賢得了齊王幾句叮囑,心頭登時火熱不已。
等接見完畢,幾人往後退去時,他卻聽齊王又說了一句:「王璫,你留下。」
岑兆賢心中好奇,悄悄轉頭看去,只見齊王竟是對王璫露出滿臉笑容。
這笑容完然不同於方才端著的假笑,是實打實的親切熱情。
「王老五,你可算是出來了……」
出殿前隱隱聽到齊王這樣說一句,岑兆賢忍不住再次回頭偷瞄,正見到王璫嘻嘻哈哈地在齊王肩上拍了兩下。
「哇,你現在這氣勢不錯嘛……」
岑兆賢眉毛一抖,一顆心跳得厲害,良久都不能平靜下來。
趁著在殿外等王璫的這會功夫,他不由向羅德元輕聲問道:「你說,五公子這來頭實在不小啊。」
「你休要一天到晚鑽營這些。」
岑兆賢哼了一聲,道:「你別跟我裝,你這臭脾氣還能一路升遷,莫非是早投靠了懷遠侯?侯爺這一系權柄之重……」
羅德元眉頭一皺,極是不悅。
他卻是不解釋,反而避著岑兆賢往邊上退了兩步,緊緊抿著嘴。
——開玩笑,在這皇宮內交頭接耳,萬一被記一句『殿前失儀』,可是要被罰俸的……
……
這一日,朝廷終於下榜安民,並派出使節與唐中元議和。
對於京城百姓而言,戰亂似乎暫時遠離了京師。楚朝就像一個垂危的病人又撐過了一口氣。
有人覺得它病入膏肓,遲早還是要亡;也有人覺得細心調理或許一切還會好起來,至少眼下看來,齊王監國以來已有明君之像。
齊王周衍自己卻很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