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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兒覺得自己能保得了?」
周衍搖了搖頭:「孩兒只是一個未加冠的皇子,自然是保不了的。」
許貴妃看著他一臉遺憾的表情,淡淡笑了笑,道:「你要學會接受這種無奈。要知道哪怕是你父皇,他貴為天子,也是在每天與這些無奈打交道。」
周衍問道:「那我們什麼都不做嗎?」
許貴妃道:「你就算保下盧正初,他也不會支持你的。他年紀太大了,熬不過你父皇這一朝,明白嗎?薛召娣便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才會舍了盧正初去換錢承運。」
「明白。」
「我們當然不能什麼都不做,淳寧現在便是在幫你。」許貴妃道:「我這麼說,你明白這一局最重要的是誰了嗎?」
想到姐姐正在宮裡招待的那個女孩子,周衍便明白過來:「遼東秦總兵。」
「不錯。如今這時局,一百個文官都比不上一個秦成業。薛召娣母子看不清這個道理,註定會敗。」
周衍道:「可是,左閣老和秦總兵不和……」
「廉頗和藺相如也曾不和呢,」許貴妃便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你要知道,這朝堂之上,敵我難辯。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周衍有些抗拒這個摸頭的動作,但許貴妃手伸來,他也不好躲,便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
許貴妃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嘆道:「你記著,除了你母親和你姐姐,世上別人都不可以信。」
周衍問道:「那先生呢?」
「你先生背後站的是左經綸,而為官到左經綸這種位置,代表的就不是一個人的利益……」
……
大殿之上,左經綸側目看了盧正初一眼,心境實在有些複雜。
鬥了大半輩子,盧崑山今日終於要完了。
你自詡東林正溯,卻結黨營私,放任秦成業這樣的惡虎盤踞遼東,放任白義章這樣的蛀蟲啃食國庫……為政不剛,只知權衡。
讓你這樣的萎靡之臣執天下牛耳,如何救得了這岌岌江山?
卻沒想到,最後是由錢承運這樣的無恥之徒布局將你拽下來。
左經綸目光又看了看前面不動聲色的碰了鄭元化,心中也明白情勢發展到這種情況,沒有首輔鄭元化的首肯是絕不可能做到的。
此時針對昆黨的網已經撒開,鄭元化控制的大理寺、錢承運控制的刑部都已出手,三司衙門便只差都察院了。
那老夫,也來推一把手吧……
於是,左經綸對卞修永點了點頭。
一時間,都察院御史紛紛站出來。
「臣彈劾盧正初結黨私營、貪贓枉法……」
「臣風聞盧正初與秦成業有私下往來,侵吞遼餉……」
「臣彈劾……」
一片罵聲中,盧正初蒼老的身體便巍巍顫顫地跪了下去。
左經綸一愣,目光看去,卻見盧正初竟是雙手鄭重而緩慢地拿起自己的官帽,輕輕放在了地上。
官帽下,花白的頭髮顯露出來,盧正初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老眼望了延光帝一眼,帶著些嘆息的口吻道:「臣,乞骸骨。」
殿下一靜。
溫容信看了如睡著一般的鄭元化一眼,低下頭。
左經綸、卞修永皆有些茫然。
這就成了?
老東西竟是毫不反抗地就退下去了?
錢承運嚅嚅著嘴唇,一陣狂喜猛然湧上心頭。
成了!內閣空了一個位置,自己將兼刑部尚書之銜入閣。
至於盧正初?為官到這樣的份上,除非觸怒天子,否則自然不會輕易降罪,不然豈非在說陛下這些年的施政是錯誤的。
乞骸骨,便是已經倒台、是人走茶涼。對自己來說,便是最大的勝利!
剩下的人,該查的查,該流放的流放。
錢承運抬起頭,狠狠盯著王笑看了一眼,心中又回想起那個夜晚,戴著唐僧面具的少年兩年將錢成砍倒在地,一刀,兩刀。
去死吧!小畜生。
成兒,為父替你報仇了……
第196章 鐵石心
翊坤宮,絳雪齋。
秦小竺終究還是有些慌。
「淳寧,你救救他吧。」
日光透過一格一格的紙窗,均勻地灑在宮裝少女的身上,帶著些朦朧的美感。
霞帔配著淡雅的長裙,風動色如月華。
一張鵝蛋臉,兩彎月芽眼眸,端莊秀麗、溫雅嫻靜中卻隱隱透著一點小小的俏皮。
「你開口只要我救他?秦家都不要了?」淳寧輕輕笑了笑,向秦小竺打趣道。
她手裡正握著一卷書,卻是《六韜》,這本書似已被她翻了許多遍,邊緣都有些破損。
秦小竺不依道:「我秦家怕什麼?大不了回山上當土匪。但你不救他,他可是要死了。」
「我既然答應了將他讓與你,此番便正好是個機會呀。」淳寧輕笑道。
「嗯?機會?」
「錢承運讓他女兒入宮,我本可以攔下來的。」
書卷輕輕在手掌里點了點,淳寧淡淡道:「王笑是給我選的駙馬,最初之時我若說信得過他,不用查。便總有辦法能讓錢朵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小竺眼一瞪:「那你為什麼不攔?」
「說好的呀,我將他讓給你。現在剝了他駙馬的身份……」淳寧說著,微微仰首,作出雲淡風清的樣子:「孤也算言而有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