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東坡先生在密州時填的。」王笑道:「笑兒有詩書,不用再讀書。」
王珍又問道:「昨日的《浣溪沙》又是怎麼填的?」
王笑皺了皺眉。
這個大哥果然是個書呆。
他只好回憶了一下,記憶里,自己以前那個很漂亮的語文老師用好聽的語調說道:「這首詞是蘇軾在『烏台詩案』後寫下,體現了作者在逆境中樂觀向上的精神。」
「東坡先生,烏台詩案。」王笑道。
東坡先生?烏台詩案?
王珍凝神又打量了王笑一眼。
紙上的墨跡還未乾,王珍的字寫得極好,鐵劃銀勾,力透紙背。
「酒酣胸膽尚開張」——字好,詞句更好。
王珍從懷中拿出另一張紙。
紙上寫著一句小詞——「浣溪沙,山下蘭芽短浸溪……」
這是他昨天默下來的。
范學齊看到這首詞的時候,很有些驚訝,道:「王兄,你竟填了這樣的好詞!」
王珍愣道:「范兄也未見過這首詞?」
「王兄莫要開玩笑了,這樣的詞若之前有過,早已傳世。」范學齊朗聲道:「大家快過來看,王兄填了一首傳世之詞。」
再回想起昨日場景,王珍依然覺得難以置信。
自己的三弟,一個別人嘴裡所謂的痴呆兒,腦海中竟能藏著這樣的詞句!
第23章 不成材
王珍閉上眼。
記憶里,那一年自己十三歲,隔著院門能聽到娘親的痛呼,然後,一聲大哭,有人高呼著「生了生了」,但那之後,面色蒼白的娘親就永遠離開了自己。
之後的幾年裡,那個新出生的孩子一直在傻笑。
後來才知道,他那是傻笑,傻子的笑。父親沒有給他取名『寶』,而是取名『笑』,或許是帶著些自諷而傷的意味。
為了這樣一個痴呆兒,娘親葬送了性命——是謂恨。
娘親葬送了性命,也要讓這個兒子活著——是謂愛……
想到這裡,王珍猛然轉身,雙手按在王笑肩上,直視著他的雙眼。
「你跟我說實話!」
王笑心中一驚。
只見王珍的眼神極是銳利,還帶著些紅血絲,全然不同於平日的溫文爾雅。
「這詞,哪裡來的?!」聲音冷冽。
王笑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完了,被揭穿了!
正當此時。
潭香撞進屋裡來,嚷道:「大少爺,不好了!老爺要打死四少爺!讓你趕緊過去……」
王珍轉頭問道:「什麼事?」
「四少爺闖了大禍,老爺要打死他。少奶奶已經趕過去了。」潭香道:「少奶奶說,讓大爺你也趕緊去。」
王珍點點頭。
去肯定要去的,若不去,便要被人戳脊梁骨說自己刻薄無情,不顧兄弟死活。
「知道了。」王珍道。
「老爺還讓三少爺也過去。」潭香又道。
王珍皺了皺眉,道:「與三弟有關?」
「嗯。」
王珍便輕輕在王笑肩上一拍,問道:「笑兒與大哥一起去一趟好不好?」
王笑見他此時神態柔和,與剛才不同,心下稍寬。
「大哥凶我,笑兒不去。」
他決定接下來好好扮痴呆!
最近自己確實太放肆了,展露出太多智商與才華,太惹眼太招人懷疑了。
剛才王珍那個眼神相當的奇怪,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笑兒聽話,你不用怕,有大哥在沒事的。」王珍道。
大哥,我不怕別人,我就是怕你一個啊。
……
王寶昨天差點讓王笑活埋了,心裡便有些陰影。
昨夜他也沒心思與春醴再耍弄。卻也一直沒有入睡,發了很久的呆。
到了後半夜,王寶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過去,又一直做惡夢,最後夢到王笑揮著鋤頭要打死自己,便又驚醒過來。
因此他今天精神就很不好,偏偏昨天就沒去學堂,今天是必須要去的。
王寶在學堂是和二房王秫的第五個兒子王璫混在一起,王寶曾和王璫炫耀過自己與春醴的事。
今日王璫見王寶有氣無力的樣子,便譏笑了幾句。王寶便惱著要去打王璫,結果人沒跑兩步,摔暈在地上。
一群人將王寶送了回來,又請了大夫,崔氏自然是急得要死要活。
最後那大夫和崔氏說,讓四少爺『節制房事』,不然恐於『子嗣有礙』。
崔氏一聽就嚇呆了。
什麼叫節制房事?十四歲的孩子,哪來的房事?!
她一查,就將春醴查了出來了。崔氏便咆哮著讓紀嬤嬤與崔嬤嬤把這丫頭拖出去狠狠打死。
春醴一聽說王寶暈過去時就慌了,求春盎救命。
春盎便想起少奶奶說過的要把事捅到大老爺那裡,她急忙跑到王康那裡求情,說是春醴懷了四少爺的骨肉,希望能保一條性命。
王康一聽就勃然大怒,揚言要將還躺在病床上的王寶打死。
事情發展至此,王寶的院子裡便鬧出了極大的動靜。滿府的人都向這邊涌過來,哭聲震天,如哭喪一般。
春盎聽著堂里崔氏的大哭聲,忽然機靈一動。
她避開所有人的耳目,悄悄跑進崔氏屋裡,翻了許久之後,終於翻到一張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