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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出事的魏幾悅,比我們幾個都聰明吧?人家書讀得多好。但他不還是陷進去了。我在想啊,以他的聰敏,要是第一次收銀子的時候有人彈劾他一下,他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我們都是晉王的心腹,都是立過大功的……哦,你們都是立過大功的,不算我。總之晉王也沒薄待大傢伙吧?
現在出了這麼個事,賀大哥瞞著晉王給大傢伙分了錢,大傢伙拿的時候也不知道這錢是怎麼來的,這讓晉王怎麼辦?處置吧,寒了大傢伙的心;不處置吧,長此以往就亂套了。反正我要是晉王,我得煩死了……」
小柴禾聽完,只覺衣服都被汗濕透了。
他又想到那天晉王問的那一句「黃斌為何會背叛鄭元化?」
這些天以來,他一直在提醒自己千萬不能重蹈黃斌的覆轍。
一直提醒一直提醒,但居然都沒發現自己的心態在不知不覺中還是發生了變化。
今天要是沒有王璫這一席話,自己還覺得那些小官的彈劾是在多管閒事……
原來背叛從來都不是「我想要背叛才背叛」,而是在不知不覺中,一回頭才發現走到那一步了。
小柴禾端了一杯酒,頗有些鄭重地向王璫道:「謝五公子提點。」
莊小運與耿當也連忙端起酒。
王璫卻只是露出牙洞嘿嘿一笑,道:「謝我做什麼?要明白了,就謝姚啟聖吧……哈哈,好了好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大家謹慎一點就是了,吃菜吃菜……」
小柴禾只覺今天真的對王家堂五公子刮目相看了。
但就是不知道他要錦衣衛的衣服是幹什麼用?問了也不說,不會真是晉王要再開一個暗探衙門吧……
……
這夜,王璫帶著三分醉意回到家裡,一進院子他就皺了皺眉。
「咦,怎麼沒聽到蟈蟈叫……我的鐵背大將軍呢?」
「相公……」
「唉,碧兒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又被那孟古青拿走了?」
「嗯。」
「真煩。」王璫嘆道:「好想搬出去住啊……」
他忽然想到什麼,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拉著碧縹就回到內屋。
「好碧兒,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窸窸窣窣過了好一會,屋內碧縹的聲音響起,清脆中還帶著威風氣。
「好你個採花賊,還敢拒捕?!看本捕頭把你捉拿歸案!」
「都說我玉面飛劍王五郎不是採花賊,碧捕頭,你若再敢冤枉我,就休怪我辣手摧花了……」
「哼!看招……哼,小賊,放開我……」
……
次日,晉王府,大堂。
「近幾日有人彈劾賀琬,你是怎麼看的?」王笑開口問道。
站在他對面與他稟奏的臣子是侯恂。
侯恂沉吟片刻,眉頭一動,恭謹應道:「依下官所見,賀都督其罪有二,未事先稟奏朝廷而擅自作主,此罪一;販賣化外野人,為趨利而傷天和,損我大楚顏面,此罪二。然念在其一片忠心,初衷還是為國庫增加收入,又是被海外蕃商矇騙,不知蕃商虐待奴隸之行徑,下官認為……宜酌情懲治。」
王笑看了侯恂一眼。
這一眼比看孔興燮時就多了些不同的意味。
「為何『酌情』懲治?『你』認為該怎麼懲?『本王』又該怎麼懲?」
侯恂又想了想,不易察覺地打了一個哆嗦,仿佛有些喜意,拱手應道:「若讓下官來說,宜重……」
「不必說了,你很聰明。回去上個摺子吧。」
「是,下官明白。」
侯恂正待告退,忽然又聽王笑道:「聽說你與顧……哦,與知事院徐校書有些仇怨?」
侯恂一愣,心中一驚,連忙道:「絕無此事!下官與徐校書絕無過節,請晉王明鑑。」
王笑道:「我不管你們以前是不是有過節,這次是徐校書向我舉薦了你,這是唯才是舉啊,你別讓我失望。」
「是,下官明白……」
……
侯恂退出大堂,眼中漸漸浮起喜色。
他心裡正想著:「本以為晉王擅打仗而不擅治國……沒想到啊,年紀輕輕有這樣手腕……」
接著,一轉身,只見一人正站在廊中,不是顧橫波又是誰。
侯恂略感有些尷尬,不由又在心裡暗罵了一聲。
——呵,權閹一樣的賤女人。
但他很快就收斂起尷尬的表情,掛上一個顯得有些卑微的笑容,走上前去,拱手道:「正巧遇到徐校書……」
「不巧。」顧橫波背著手,微仰著頭,道:「我就是在這裡等你,想告訴你一聲,是我向晉王舉薦了你。」
這事卻是真的,左明靜吩咐她整理官員宗卷,選個有名望、懂變通的儒家大官出來,她看來看去,知道侯恂是最適合的人選。
「這……」
侯恂愈發感到老臉掛不住了。
他向四下一瞥,見周圍只有晉王府的護衛,於是又拱著手,放低姿態,賠笑道:「老夫謝過徐校書厚恩,我侯家沒齒難忘。」
——呸,風塵賤籍女子,得志便猖狂,閹奴……
顧橫波絲毫不掩飾譏嘲的笑容,道:「我給你送了一場前程,你就這麼謝我?」
「是,徐校書想讓老夫怎麼謝?」
「我不像你那麼虛偽,有話就直說了。」顧橫波道:「第一,晉王交代的差事辦好,要敢走露一點風聲……這次可不是發配南陽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