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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子急報,十一日,孟世威部將郝效忠趁夜殺入九江城,大肆搶掠,縱火焚城,城內城外死傷慘重,周圍的潯陽、柴桑、黃梅等地也受亂兵洗劫……」
「孟世威還有多久到安慶?南楚是怎麼布防的?」
秦山河道:「孟世威如今正在湖口一帶,大概七日左右到安慶。南楚方面的消息斷了,探子聯絡不到,但我估計會遣兵在銅陵駐守。」
王笑顯得有些不悅,道:「安慶、池州等地,南京朝廷都不要了?」
「莫說這幾個地方,末將估計連南京他們都保不住。」
「孟世威號稱百萬大軍,具體有多少人?」
秦山河道:「他每日都在裹脅壯丁,如今加上民夫許有八十萬眾,但我判斷真正的能戰之兵在二十萬左右。」
兩人說著,走進軍營。
王笑看著地圖上長江沿線諸城,眉頭皺得更深,道:「此事你怎麼看?」
「是好事,也是壞事。」秦山河想了想,道:「以前在遼東時,末將和孟世威打過一次交道。當時杏山一戰,他論功第一,其人確有將才,絕非關明、童元緯之輩可比。
若讓他造反成功,由武將來主持江南,只怕會比之前那些不懂兵事的文官治下的江南更難打。
而且,孟世威很可能聯絡了張獻忠,兩邊若是聯合起來,有可能會形成……」
「形成三國時孫劉聯軍抗曹的局面?」
「是。」
「所以你的主張呢?」
秦山河道:「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招降孟世威。」
「招降?」
「據我判斷,孟世威的反心並不堅決,他想要的是維持現有的利益,他之所以造反是想避免在湖廣單獨與我們鏖戰,想要調動起江南舉國之力。」
王笑淡淡道:「簡而言之,這就是一個尾大不掉的軍閥,不願意為了南楚折損自己的兵馬。所以打算自己當老大,讓別人來折損兵馬。」
「是。但如果我們肯招降他,他應該還是傾向於投降。」
王笑道:「他不是想投降,他想改換一下旗幟,在我們這裡繼續當他的土皇帝。你記住,改旗易幟不是投降。
我們要的不是這種表面上的臣服,不要是招一群軍閥在治下作威作福,維持一個表面上的統一。」
「是。」秦山河道:「中策是,我們提前發動南征,不給孟世威站穩腳跟的時間。」
「多久?」
「若無變故,他一個月內必破南京,兩個月內就能布置好長江防線、結盟張獻忠。」
「兩個月……我們收了糧,調動二十萬大軍南下,至少還要兩個月。」
「那就用下策,我們盡力拖住孟世威。等大軍南下,與他決一死戰。」秦山河道:「哪怕難打一點,我認為我們還是有勝算。」
「都不妥。」王笑搖了搖頭,道:「我馬不停蹄趕過來,不是要看孟世威從武昌、九江、安慶、池州一路燒殺擄掠過去。」
「我明白,所以想再勸晉王一句,招降孟世威是最快平定江南的辦法,還請晉王以保全長江沿岸百姓為重。哪怕招降之後再想辦法殺了他……」
王笑不置可否,抬起手擺了擺,道:「別開這種壞頭。江南軍閥林立,若是此例一開,誰都學著通過燒殺搶擄來壯大實力,然後以此作為投降的籌碼。」
他顯然早就想好了方略,道:「我要你想辦法拖住孟世威,別讓他到安慶去。我已從山東各地調了五萬兵馬,二十天內便到,擊敗他。」
秦山河默然了一會。
王笑問道:「哪裡不明白?」
「若能這麼快調動五萬大軍前來,晉王何不等孟世威與南楚開戰,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我不需要什麼漁翁之利。」
王笑說著,在地圖上點了點,從武昌劃到九江。
「孟世威行軍五百里,五百里長江沿岸生靈塗炭,事發突然,我們阻止不了。但接下來,安慶、池州、銅陵等地,絕不能再舊事重演……
我強調一遍,這裡不是敵國,這裡就是我們治下之地,表面上看,孟世威叛的是江南朝廷,但他殺的是我們的百姓,那他叛的就是大楚。我是來平叛的,不是來趁火打劫的……」
秦山河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說不上來。
他看著王笑在地圖上指點著,好一會才發覺到底是哪裡奇怪……
南楚內亂了,看起來明明是一個火中取栗、儘快平定江南的好機會。
晉王馬不停蹄趕來,自己一直以為他是要把握這個機會,直到這一刻才發現,晉王想的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根本沒想要坐山觀虎鬥、趁這個變局來拿江南。
他來,是來阻止孟世威繼續東進的。
這感覺怎麼說呢,就像別人家裡兩兄弟打架了,晉王本該站在旁邊看著,等著他們打完了拿他們的家產。但晉王沒等他們打起來,先上前把其中一個打趴了,因為怕他們傷及孩子,然後還說「這是我的孩子……」
「怎麼了?還有哪裡不明白?」
秦山河道:「像是明白了,但感覺……」
「感覺虧了?」
「是。感覺吃了大虧。」秦山河道:「孟世威想要攻打南京,我們卻緊急調兵來助南京朝廷平叛。渡過長江作戰並不容易,五萬人對百萬大軍,哪怕只是二十萬能戰之師,也會是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