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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到這一點,朝鮮的態度很關鍵。此事不容易,積弊太久了……相比我們楚朝,皇太極做的確實是太好。父皇未必昏庸,但他坐擁大國,對朝鮮的問題還是不如皇太極重視。用人方面,楚朝官制暮氣沉沉,父皇難免顧忌太多,用人往往從制衡方面考量。皇太極卻不同,只看他擺在朝鮮的這個人,英俄爾岱,一人就能讓朝鮮上下畏之如虎……」
秦玄策只覺王笑說來說去,半天不知所云。便道:「所以這和你怎麼逃出去有何關係?」
「有些事比『我逃回去』這件事更重要,我不在乎往後是楚朝當家還是瑞朝當家。我去遼東的初衷便是阻止清兵南下。現在皇太極死了,你們或許覺得我應該回去,享受擊殺奴酋的功勞、重振一下人心。但,我不能忘了我的初衷。眼下有一個很好的機會,英俄爾岱正好也在鐵山郡……」
秦山河聽到這裡,心中漸漸篤定起來。
從王笑的話語間,他已經聽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英俄爾岱再厲害,終究只是個臣子,王笑考量問題的方式卻已遠遠高過他。
王笑所想的根本不是怎麼逃亡,他目光所看的地方,是更大的局勢。
英俄爾岱圍住鐵山城,將王笑圍在城中。但另一方面而言,王笑想要的是聯合整個朝鮮圍住建奴。
那麼,論境界,誰才是對方的獵物?
……
「我想要破一破朝鮮人心中的恐懼。」王笑緩緩道,「所以,走之前,我要先除掉英俄爾岱……」
第642章 李京樹
朴元尚宿醉一場,再醒來時便覺頭有些疼。
他從榻上爬起來,便聽下人稟報說清兵圍了鐵山城一事,又聽說郡守大人連夜搜查了城池,說要找什麼楚寇。
「多事之秋啊。」朴元尚嘆了一句,又問道:「李公子呢?」
「昨日老爺醉後,李公子便自去了。」
「怎麼不讓他留下?」朴元尚怪罪道,「如此俊傑名士,正該用心招待……」
話才到這裡,忽聽有下人通稟道:「老爺,有客求見,是昨日來的李京樹公子。」
朴元尚聞言大喜,忙不迭便親自去迎。
彼此寒暄過,李京樹便笑道:「本不該再來叨擾朴老闆,只是昨日晚輩害得朴老闆大醉一場,放心不下,故特來探望。」
一句話,朴元尚心中熨帖不已,暗道對方年紀輕輕便禮數周到。
「昨日是鄙人太失禮了,貴客在前卻自己先醉倒,失禮了失禮了。對了,李公子若要海船,只怕得再等些時日了,這又趕上封城緝盜……多事之秋吶。」
「晚輩不打算尋船出海做生意了。」李京樹道:「昨日聽朴老闆一席話,晚輩想到如今危難之際,我雖微末,也該報效家國,而不該追逐俗利。因此,晚輩打算再苦讀兩年,去考科舉。」
朴元尚聞言,眼中讚賞之色更濃,問道:「李公子家中可有門路?」
他之所以有此一問,因為朝鮮的科舉名義上雖是平民也可應試,但實則被『兩班』子弟壟斷。兩班即文武兩班,指的便是朝鮮的士大夫家族,這些世家門閥把持著朝鮮的土地、財富,同時也把持著朝鮮的官位。
換言之,朝鮮所謂的科舉選官,實則是士族在世襲過程中選撥家族子弟。
而幾代以來,士族繁衍,為了防止兩班子弟的快速增長,朝鮮士族極看重嫡庶,庶子被稱為『庶孽』,只可以考取雜科,如譯科、醫科、陰陽科等,這些人被稱作『中人』。
金在奎便是『中人』,但他是獨子,為了晉身,他父親才設法將他送入楚朝國子監攻讀……
此時朴元尚問了,李京樹便道:「家父早年在漢城為醫官,已謝世多年,晚輩幼年便出來謀生,雖賺了些銀子,這科舉的門路卻是……」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又道:「但再難,我也想去試一試。」
朴元尚便贊道:「好志氣。李公子自燕京遊學歸來,許能高中也未可知,只是現在離館試還有兩年,你不如就在這鐵山郡攻讀?」
「晚輩正有此意。」李京樹道:「鐵山郡依山傍海,風光秀麗,晚輩打算賃一處宅院讀書。」
「鄙人就有閒宅!」
朴元尚一拍掌便站起來,吩咐下人去把自己的一處宅院騰出來。
李京樹推辭一番推不掉,便拿了銀錢出來。朴元尚不想收,偏偏對方放言不收就不租他的宅子。
朴元尚連著兩天在對方手上賺了大筆銀子,心下過意不去,便又讓人幫李京樹搬家。
……
李京樹的家口倒也簡單,一個寡居的姐姐帶著兩個孩子,一個豐腴的僕婦,還有一隻白色的貓……這貓也不知是什麼品種,長得跟個老虎似的。
搬過家,朴元尚與李京樹關係便更進了一步,以兄弟相稱。
在他看來,這年輕人氣宇不凡,往後前程必定不可限量,如今早些結交,自是千好萬好。
收拾好家當已是傍晚,朴元尚讓人買了酒菜,兩人就在這別院中對飲。
閒談了幾句,談到那隻小貓,李京樹便道:「那不是貓,是只小老虎,對了,這城中怎麼買不到牛筋、鹿筋?我這小老虎也要長牙了,想買些筋皮給它嚼,竟是問了許多處都沒有……」
朴元尚道:「這些東西都是要拿到邊市給女真人做弓弦的,市面上自是沒有。賢弟反正要的不多,我有個朋友便是做這買賣的,派人替你去討些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