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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庶子不足與謀。」錢承運怫然不悅,轉過身,淡淡道:「多說無益,你走吧。」
王笑道:「你都在坐牢了,就別跟我演了。你過來,我把我底牌翻給你看看,你給我出出主意。」
錢承運一愣。
王笑道:「你來不來?不來我走了。」
錢承運只好嘆了口氣,乖乖走過去,附耳在牢門邊。
只聽王笑輕聲道:「其實,我雖然推薦了邱鵬程當太平司指揮使,卻還……」
錢承運眉毛一挑,臉上的表情變得極豐富起來。
等王笑說完,他再看向這個少年,目光已然完全不同!
——你竟還能想到這樣的好主意?!
「怎麼樣?我的底氣可還足?」王笑淡淡笑道。
錢承運默然了良久。
「如何?」王笑又開口問了一遍。
錢承運依舊不語。
王笑道:「好吧,先談條件。」
他有些斟酌著、猶豫著,開口道:「你……想不想……官復原職?」
錢承運身體猛然一顫,再轉頭看向王笑,眼中已是滿是熱切,目光灼灼。
仿如色中餓鬼見到了絕世大美女。
王笑道:「你知道我能做到的,只要打敗了文家。」
「老夫……我……」
「駙馬爺……」錢承運喉頭滾動了一下,再開口已是聲音嘶啞:
「下官,從此為駙馬爺馬首是瞻!」
挺過了最初幾個字的艱難,『下官』二字出口之後,他突然變得堅決起來,整個人仿佛注入了什麼力量,變得精幹、狡猾。
他知道,王笑只要能打敗了文家,便可以為自己翻供。
——老夫沒有欺君罔上,老夫是被文家陷害的!
本官還沒有輸!
深吸了兩口氣,錢承運迅速地進入狀態,侃侃而談道:「駙馬爺你留的這一手,可堪與文博簡放對。又有下官參謀,我們有……七成把握!」
王笑眼睛一亮。
奸佞就是好用,一點也不拘泥,一點也不含羞帶臊、推三阻四、欲拒還迎,轉口之間就是『我們』了。
但陛下教過自己,事情敲定了,用的人還得要敲打。
王笑便在心裡學著延光帝的語氣,暗道:朕得敲打你一下。
「但我不知道能不能信得過你?」王笑嘆道:「畢竟,我砍死了你兒子。」
「駙馬何出此言?!」錢承運驚訝道,「成兒搶強民女,挨兩刀算什麼?而且,是因下官施救未及,他才死的。」
王笑道:「但我拆了你祖墳。」
錢承運道:「北邊不穩,下官早打算將祖墳遷回南方。」
王笑:「……」
這實在是太厚顏無恥了!
錢承運卻是又看向錢朵朵,道:「小女得駙馬爺看重,成了美事,便可見你我之間的緣份。下官能和駙馬爺暗中作翁婿,實在是深感榮幸。」
錢朵朵紅著臉低下了頭。
王笑瞬間覺得自己本就不太好的三觀,又被錢承運擊得碎了一地。
一時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錢承運自嘲一笑,嘆道:「朵朵,你告訴你郎君,為父最大的軟肋是什麼?」
這是錢朵朵進了刑門大牢之後,錢承運第一次與她說話。
錢朵朵一愣,低聲道:「是大哥和順兒。」
「不錯。」錢承運嘆道:「我知道世人看不起我,說我六親不認、冷血無情,壞綱常、敗法度,一心只為了自己往上爬。不錯,我錢承運便是這樣的惡人、壞官,但我就是寧願做這樣的敗類人渣,也不願失去權勢。不行嗎?」
「那些人說我不該如此,但如果我失了勢,他們可能保我、護我?甚至只求他們不欺凌我?我錢承運,偏偏不願做『人善被人欺』的善人,我就要做個惡徒。但我就是能為駙馬所用,能為駙馬做許多事!」
「我這一生所為,皆是為了當人上人。我要我的子輩、孫輩,要我的血脈也當人上人。因為我受夠了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滋味!今日我投誠駙馬爺,駙馬爺也不必再擔心我會背叛你。不然,你大可派人到福建殺了我長子長孫!」
最後一句話入耳,王笑倒吸一口涼氣。
——說好的軟肋啊,怎麼感覺不太對?
卻聽錢承運又嘆道:「官途不易,我長子不是這塊料,我若倒台了,他往後必要遭殃。因此,不論如何,我都不願輸……如此剖明心跡,駙馬爺能接受下官的投誠否?」
王笑只沉吟了一瞬間。
那一瞬間,延光帝在腦海里負手昂頭道:「朕是很何等的胸襟氣度?!」
「好!」
滿朝高官,袞袞諸公,一個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守正君子皆不能幫我,那我偏偏就是要用這個錢承運!
「好!」錢承運長須一抖,眼中精光迸發,徑直侃侃而談道:「駙馬爺留得這一手,確實是妙棋,但還不夠,遠遠不夠!如此大事,下中旨不是不行,但對我們和文家的局勢無補,必須要有聖旨!」
王笑皺了皺眉,沉吟道:「司禮監的批紅好說,要內閣擬旨……怕是很難。」
「必須要有內閣票擬!否則百官群起反對,巨浪洶湧,陛下定然扛不住,也定然會賣了駙馬爺。」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說服盧次輔?」
錢承運道:「下官剛才說過了,此事我們若找盧正初,必是死路一條!這件事上,我們應該找……左經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