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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越想越氣,錢承運不禁用力咬著牙。
……
御案後,延光帝故作沉思狀。
他只好隨手著溫容信收集來的罪證,漫不經意地看起來。
「嗯?」
過了一會,延光帝忽然看到一份口供。
這份供狀是用來舉證王笑與秦玄策一起犯下了許多不法之事,說是他們在街上與人鬥毆,最後將對方帶走打死。
其中還有死者的相貌描述——粗眉闊腮、唇邊有痣。
延光帝微微眯了眯眼,忽然感到腚上有些微麻。
文賢街。
「你這個老雜貨!」
回想起來了,這分明是踹了自己一腳那個潑皮。
這潑皮,是朕吩咐王芳帶去打死的!
呵,大理寺就是這麼辦案的……
但怎麼為盧正初脫罪呢?——延光帝依舊摸不到頭緒。
忽然。
有個清朗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語氣中還帶著些小疑惑。
「我們楚朝的律例,是不是不讓官員們做生意呀?」
王笑一連問了好多大員,卻是一個個都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並不作答。
到最後,還是羅德元板著一張臭臉回答了一句:「自然是不許,為官怎麼能與民爭利!」
「哦。」
王笑恍然大悟的樣子。
他竟是又溜達回去,沖白義章批評道:「那白大人你確實是犯了律法了,你怎麼能投資我的生意呢?」
白義章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了王笑一眼。
王笑指著白義章,叱道:「為官怎麼能與民爭利呢?!」
一模一樣的兩句話,味道卻完全不同。
意思竟是:白義章與王笑,是合夥做生意?
溫容信冷笑了一下,道:「夠了,休想混淆視聽,你們勾結貪贓,又豈是一句『做生意』就能糊弄過去的?」
「但事實就是如此啊。」王笑理所當然道:「你也說了,我們之間有那麼多帳目往來。還有,在油坊街倉庫里放的糧食不是做生意來的,難道是我們『鋤荷日當午』地種出來的不成?」
溫容信道:「那四萬石糧食分明是白義章這些年貪墨所得。」
「溫大人是吧,你說的就很奇怪了,白大人貪的?還四萬石?」王笑訝道:「那麼好貪的話,你貪個給我看看?還有,我什麼時候說過有四萬石了?」
溫容信懶得與他胡攪蠻纏,冷冷道:「油坊街倉庫的四萬石,是我上午親自點過的,證據確鑿。」
「那你有沒有把壓在下面的麻袋全部拆開看一下?」王笑道,臉上笑眯眯的。
「時間匆忙,自然是沒……」
「那溫大人怎麼知道全部都是糧食?」
溫容信登時臉色一變。
……
京郊,門頭溝。
「此番謝過耿千總了。」
「傅先生客氣,以我家都司與王公子交情,這點小事,不足掛齒。」耿正白說著,向傅青主拱了拱手,翻身上馬而去。
傅青主目送耿正白走遠,又轉頭看了看臨時搭建的倉庫里堆的滿滿的糧食。
糧食是昨夜從油坊街倉庫偷的,不對,搬回來的。
王笑說了,這些是他在管的物資。拿自己管的物資,最多只能叫『借調』。
王笑昨天傍晚時路過門頭溝,因路上撞見了發瘟疫的人,被嚇得有些瘋,嘴裡儘是「封鎖、隔離」一類的詞。末了,又下了決心地說道:「你要糧是吧?我有啊,帶人去搬!」
於是傅青主派了上百號人連夜進京搬糧,還不忘拿麻袋裝了沙土放回倉庫里。
這樣的事情,若沒有巡捕營的掩護自然是不成的。
讓人沒想到的是,巡捕營耿正白竟能傾力相助,還說什麼「張都司說了,對王公子有求必應」之類的。
此時安排了民壯守好糧食,傅青主一顆心才終於落定了。
總之,那個只知道投資的小東家,這次總算是弄了點回報過來了。
有了這三萬八千石糧食,今冬便能活不少難民……
另外,王笑雖然沒說,但傅青主卻也知道這是盧正初藏的糧食。
這位做事向來『大局為重』的老大人,此番卻難得讓人坑了一把。
說起來有趣,白義章貪戶部的銀糧,小東家貪昆黨的銀糧,彼此卻都說是為了黎民社稷……
「世上還是直正的人太少了。」他心中嘆了一句。
這般想著,傅青主路過收容棚,卻見耿當與莊小運又蹲在地上,似在玩螞蟻。
「你們兩個。都這麼大的人了,能不能穩重一點?」
耿當與莊小運便站起來,撓了撓頭。
「傅先生,你看看這是什麼?」耿當頗有些疑惑的樣子。
說著,他伸出手,攤開來。
傅青主眯了眯眼。
耿當手上不過是一隻小小的蟲子。
「俺最近不是在做火窖嗎?那周圍好多這樣的小蟲子,小運的雞天天來啄俺的菜……」
耿當還在喋喋不休,傅青主卻是伸手從他手裡捏過那隻小小的蟲子,居然還放到嘴裡嚼巴了一下。
「這是蝗蟲。」
耿當愣了愣。
莊小運卻是挑了挑眉。
「可是……」耿當有些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可是,這遍地都是啊……來年又得有多少蝗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