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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本已過了散衙時間,沒想到卻還有人來找,卞康平也只好再辛辛苦苦,親自接待,安排對方在公房裡坐了。
來人他以前也打過交道,是清水坊王家的嫡長子王珍,有個舉人功名在身上,往日裡也曾為了京城的鋪面作坊孝敬過他不少銀子。
可惜,禁酒令後便少了這一筆進項。
「王公子是來談買賣的?」
雙方坐定,卞康平便開口問道,眼中帶著些精光。
王家不釀酒了,但別的生意總還得做,卞康平已打聽清楚,王老爺子如今在暗地裡倒騰鹽,王老二似在布局茶業生意。
想必王老大今日少不得一份孝敬。
果然,王珍道:「確實也算是一樁買賣。」
「哦?」卞康平眉毛一挑,笑道:「王公子是知道卞某的,向來是童叟無欺。只要銀錢到位,這京中鋪面想要哪家都行。」
王珍溫文爾雅地笑了笑,道:「大人請容在下賣個關子,是什麼生意一會便知。」
卞康平心裡微微有些不耐,他家中新納了兩房小妾,正是玩得美的時候。
但想來王珍如此作態,應該是一筆大買賣,他也只好耐著性子朗笑道:「也好,王公子且嘗嘗卞某這新茶,蒙頂山的石花。」
王珍飲了一口,拈杯贊道:「味甘而清,色黃而碧。酌杯中,香雲冪覆,久凝不散。好茶。」
「王公子果然是風雅人。」
「蒙頂石花,天下第一。」王珍道:「這茶不便宜吧?」
卞康平微微一笑,道:「京城商戶孝敬的罷了。聽說王二公子最近也是做茶葉生意,不知打算何時開張?卞某到時也該去送個彩頭。」
「二弟也不過是瞎折騰,讓手下人有個活計。」王珍笑道:「今日在下來見大人,並非為了這種小生意。」
「哦?」卞康平又是眉毛一挑,愈發有些好奇起來。
茶葉還是小生意?那要談的到底是多大的生意?
又耐著性子談笑風生了好一會,卻聽門外通傳道:「大人,順天府有文書過來。」
「這麼晚了還有文書?」卞康平道:「明日再說,沒見本官在招待貴客嗎?」
「可是,是齊王殿下的諭令……」
「齊王?」卞康平面色一凝,沉吟起來。
王珍笑道:「大人還是先接了文書吧。」
卞康平接過那兩道文書一看,登時面色不豫起來。
——當我五城兵馬司是什麼雜役不成?!
「去,回復殿下與府尊,京中治安不靖,盜賊漸多,五城兵馬司兵力尚不足以巡候警戒,不堪奉令。請殿下與府尊另調他人。」
如此對通傳卒吩咐完,卞康平方才轉身對王珍道:「齊王也就是四皇子,新近得了個賑災治疫的差事。其人年輕不通俗務,不知深淺,竟支使起我來。卻不知事情不是這樣辦的。」
「哦?」王珍笑問道:「那事情該如何辦?」
「如何辦?」卞康平笑道:「此事就本不該辦,也辦不了。京師本就缺糧,救那許多人活命做什麼?再說這清理溝渠,以當前之形勢,連陛下都有南遷之意,誰還理會這京師髒不髒?」
他說著,臉上嘲諷之意愈重,又道:「卞某與王公子說笑兩句罷了。不理這些公務,我們來談那樁大生意。」
王珍微微一笑,道:「在下此來,也與這文書有關。」
「哦?」
「在下是來勸卞大人領命辦事的。換言之,我是齊王殿下的說客。」
卞康平倏然面色一冷,叱道:「王珍,你是在逗本官?!」
「在下是在為卞大人的前程考慮。」
「你是昏了頭,本官絕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卞康平冷聲道:「天色已晚,本官散衙還家了,你走吧。」
說罷,他一拂袖,向門外走去。
開玩笑,老子這個肥的流油的官做得好好的,沾這種剛封的王爺做什麼?
回頭人家一箭就把自己這個出頭的肥鳥給射下來怎麼辦?
語氣再硬也得給你頂回去!
「卞大人不聽聽在下的勸告之詞?」王珍笑道。
「勸你個頭,你怎麼勸本官也不會聽的!」
卞康平斷然應道,拉開門往外走去。
公房外,竟然站著一個女孩子。
卞康平眼睛一亮。
只見這少女一身利落的箭袖服,頭髮束起,眼睛彎彎的帶著些狡黠,又水靈又機靈的模樣。
只一眼,卞康平又是面色一變。
「你你……你是如何進來的?」他喃喃道:「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你?」
秦小竺晃了晃自己的小拳頭。
「你見過我?」她笑道:「見過我的拳頭吧?」
卞康平頓時大駭。
「是你!五豐街……笑談煤鋪?!」
突然,一陣風掠過。
微涼的空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清香。
一拳重重轟下來!
!!
「王大哥要勸你,你不聽,非要讓老子揍你一頓……」
……
是夜,散在各坊的五城兵馬司中的吏員、軍官皆被召集起來。
清水坊的鄧景榮也收到傳喚。
他是老胥吏了,還曾經因在茶樓與張恆攀談而被喚進皇宮問事,回來待遇便頗有些不同。
一路匆匆地趕到兵馬司衙門,便見燈火通明、晃如白晝,校場裡人聲鼎沸,極是熱鬧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