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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自己尿,還慫恿別人尿。
一眾讀書人互相看了幾眼,臉上紛紛露出各種的表情來,有嘲諷,有不屑,有幸災樂禍,有不以為然……
張恆似乎人緣不太好,其中便有好幾人嘀嘀咕咕地嘲諷起來。
范學齊聽了動靜便走過來,輕問道:「怎麼了?」
「呵,今科進士張恆竟往荷塘里尿尿。」一個書生笑道。
他是今科落第的舉子,與張恆之間算是有些齟齬,此時便侃侃說道:「朝廷取士,只看一時文章,卻不看德行。此事雖小,亦可管中窺豹。」
又有一落第舉子站出來,正色道:「此事,不僅關乎德行,還關乎於禮!孟曰『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如此無禮之徒,也可登大雅之堂乎?」
范學齊一時有些懵住。
他大概能看出來事情是王笑說的,但他不會去問王笑,反而是向如雲問道:「真有這樣的事?」
范學齊一問出口便有些後悔。
如果是玉梭,可能會很八面玲瓏地將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如雲這丫頭是有些一根筋的,估計是會直接否認,這樣就壞了王笑的面子。
王笑雖然只是個痴呆兒,壞了他面子也沒什麼,但這樣還是會顯得自己沒有面面俱到……
讓范學齊意想不到的是,如雲點了點頭,應道:「嗯。」
如果王笑是個長相不好看的痴呆兒,如雲肯定不會相信他。但王笑長得極好看,眼神還很澈淨,臉上還帶著真誠的表情。
所以他說什麼如雲都是信的。
何況,確實是張恆說要帶王笑去的,也確實是往池邊走了。
如雲說完,不少人又是輕笑了一聲。
張恆果然尿荷塘里了。
有人便直言道:「羞與此輩為伍!」
正在議論紛紛之時,突然,一聲大喊響起——
「我家公子掉水裡了!」
遠遠的,那小廝扶著張恆過來,兩個人都濕漉漉如落湯雞一般。
范學齊驚呆了,連忙派人去備毯子薑湯,又讓人去請大夫,忙得不亦樂乎。
別的書生們卻不乏有人幸災樂禍地大笑出來。
「張恆在荷塘里尿尿,還摔水裡了。」
「呵,這小子最常說的話是什麼你知道嗎,『那誰誰張某認得,他文章不錯,可惜今科落榜了』多了不起似的,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他也跟你這麼說過?這小子平日裡就傲得很。」
「還有一句,『張某有幸中了進士』。」
「哈哈哈哈,張某有幸中了進士,亦有幸尿進了池裡。」
「哇哈哈哈……」
一定要讓這件事成為京城讀書人的談資才行——許多人不約而同的在心中盤算起來。
王笑饒有興趣地聽了一會,心中暗嘆不已。
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這些書生聚在一起損人,是何等的功力深厚!
第19章 一夥的
「大哥,笑兒先回家,好不好?」王笑對王珍說道。
王珍正支著耳朵聽得高興,不由愣道:「你不多聽一會……不是,多玩一會?」
今天這詩會多有趣啊,大家一起罵張恆,呵,進士也不是那麼高高在上嘛——王珍雖然沒有參與發言,但心中也覺痛快,只覺落榜之後很久都沒這麼開懷了。
「我想先回去。」王笑道。
王珍便應道:「那好吧,米曲,你送三弟回家。」
如雲抬頭看著王笑,心中頗為不舍——這王家三公子雖然傻氣,卻長得好看,又乖。他今天走了,估計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姐姐再見。」王笑卻沒有那麼多不舍,反而頗有些喜悅。
終於可以揣著錢到外面去花了。
然而,下一刻卻發生了一件讓他欲哭無淚的事。
二百兩銀子,被王珍借走了一百兩!
起因是幾個舉子找王珍明天一起聚聚,又說不好打攪范學齊。王珍二話不說就決定自己做東,結果身上又沒帶錢,便找王笑借了一百兩讓人去包場地。
真相卻是這一幫落第的舉子打算明天繼續說張恆的壞話,所以不能讓范學齊再當冤大頭,王珍就當了冤大頭——王笑極有些憤憤不平。
辛辛苦苦賺……騙來的錢,自己都還沒花,就被有錢的大哥借了一百兩。
有錢了不起,有錢就能出門不帶錢,隨口亂借弟弟的錢?
……
「我們去西四街玩吧。」才出了芳庭,王笑就對米曲說道。
米曲便問道:「三少爺想去四西街茶館聽人說書?」
「咦,你怎麼知道?」王笑奇道。
米曲便有些得意起來——原來三少爺和自己愛好一樣,喜歡聽人說書……
米曲並不是姓米,他從小就被賣了,記事起就在王家。
『米曲』是米做的釀酒用的酒母,也是王珍給他起的名字。
王珍原先的小廝叫醪糟,頗有讀書的天份,王珍便還了他的賣身契,又給了一筆銀子讓他回鄉科舉。果然,考中了一個秀才。
此後米曲才當上王珍的小廝,他不像醪糟,他沒有什麼理想,一碰書本就困,只想著能跟著王珍像這樣一輩子渾渾噩噩地過下去。
米曲唯一的愛好就是聽書。
他一般不去西四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