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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國邦交,以和為貴嘛。」
兩人對視了一眼,臉上浮起親善的笑容,心中卻都各自暗暗鄙夷著對方。
卻聽金藎昊話鋒一轉,又道:「但如今形勢變了,大清崛起了,其勢不可擋矣。」
「建奴只不過……」
任書良話未說完,金藎昊已打斷道:「建奴?呵,你是沒見過八旗的銳利之勢啊。崇德元年那一仗,觸目驚心、觸目驚心!」
任書良愣了愣,想讓金藎昊不要使用建奴的年號,便小聲地提醒道:「是延光十年。」
金藎昊渾然不理,只是擺了擺手。
任書良便也沒了底氣,不敢再提。
「清軍七千可抵倭寇十萬人!」金藎昊深吸了兩口氣,看著任書良鄭重道:「此話絕非虛言,大清這位崇德皇帝雄才大略,文治武功極其不凡,內修政事、外勤討伐,勵精圖治、用兵如神,確實是曠世帝王之姿。」
任書良臉色大變,四下看了看,有些心虛地低聲道:「你休要在這裡說這些。」
「掩耳盜鈴。」金藎昊指了指他,嗤笑一聲,道:「我國主早已對崇德皇帝三跪九叩,接受了大清的冊封、用大清的年號,遣我來是為了質問貴國為何無端侵占皮島。我還怕說這些?」
任書良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金藎昊又道:「崇德皇帝繼承的是清太祖『入主中原』的遺志,往後的成就絕不輸於完顏阿骨打。換言之,以後大清的疆域必大大超過當年的金國……可惜,許多人到現在還執迷不悟。朝鮮有人這般,楚朝上下更是掩耳盜鈴。」
「這些人看不清,但我看清了,國主也看清了。國主當初支援東江鎮可謂不余遺力,如今想到降清一事,都還要為之太息、潸然淚下。甚至每年正月他還在宮中設牌位,西向中原哭拜……你知道他有多麼孺慕楚朝風尚嗎?但,有何用呢?還不是得降於大清?」
任書良長嘆一聲,不知如何言語。
「說實話,我本來也仰慕漢家衣冠。朝鮮誰人不是如此?」金藎昊嘆息道:「但形勢比人強啊,清軍七千可抵倭寇十萬人啊,大勢面前誰都擋不住的。」
「事到如今,多說這些也無益。我不妨告訴你,我呆在這京城的目的,表面上,我是為了質問皮島一事而來,實則……」
任書良忽然有些不想聽了。
這個金藎昊忽然說建奴之勢,絕不是無的放矢。
官到從五品,這點警覺任書良還是有的,慌張起身道:「我還有事……」
「實則我是清廷的眼睛。」金藎昊飲了一口茶,嘴裡的話還是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又道:「我奉龍骨大之命,來看看這楚朝有哪些官員心慕大清。」
任書良面色大驚,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他知道朝鮮人說的『龍骨大』指的是英俄爾岱,正白旗人,長年出使朝鮮為『監市官』,擅長理財與外交。
「我我我……什麼都沒聽到。」任書良喃喃道。
「瞧你,怕什麼?」金藎昊道:「我並非軍中細作,並不會讓任大人做什麼。」
任書良稍稍舒了一口氣。
「但任大人想在我這裡留下個什麼印象呢?」金藎昊又得意地笑起來,問道:「往後改朝換代了,你是想繼續榮華富貴地活下去,還是想……以身殉難?」
任書良的鬍子輕輕抖著,不敢走、卻也不敢坐下來。
「坐吧。」金藎昊道:「剛才你問我,為何要去招惹王笑?」
任書良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坐下來。
「剛才說過,五十多年前日本入侵我朝鮮,此事有極深遠的影響。」金藎昊道:「朝鮮亡國又復國;日本豐臣勢力被削弱,德川家康趁機建立幕府;楚朝國力受損,遼鎮兵額削減;清太祖得此機會,擴展勢力……但你知道那一仗,為何楚朝明明大捷,最後卻還是議和了嗎?」
「太倉赤字、糧草不濟、戰事僵局……」
「還有一點,瘟疫。」金藎昊道:「當時楚朝和朝鮮都是瘟疫嚴重。」
任書良點了點頭:「也算是原因之一。」
金藎昊嘆道:「可惜當年沒有王笑這樣的人在,更可惜如今有這樣的人在。晚矣……」
他又倒了一杯茶,道:「這只是我殺王笑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在於,何閣老。他是個聰明人,看得清大勢。所以,我希望他能掌握更多的權力,走上更高的位置。他有請託,我便願意出手。反正這只是一樁小事,殺個人而已。」
任書良瞪著眼,喃喃道:「何閣老……他他他投靠建……過去了?」
金藎昊不答,只是看著任書良的眼睛,道:「聰明人有聰明人的選擇,任大人呢?打算如何選擇?不為自己考量,也要為家人子嗣想一想。」
任書良身子一抖,極是為難起來。
他腦中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何良遠如果真的投靠過去了,金藎昊一定不會告訴自己。
那他們只是在合作?
可何良遠地位超然,能夠只保持合作關係,自己卻沒有那樣的實力……該如何選擇?
下一刻,忽然有人撞進門來,神色慌張地對金藎昊用朝鮮語彙報了一通。
「……思密達!」
第396章 你無賴
金藎昊猛然面色,站起身來怒叱道:「餒哆安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