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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然喃喃道:「為父走到這一步真的不容易,數十年的心血啊。何況逃到杭州又能如何?」
「先把陛下掌握在手中。」馬叔睦道:「周衍乃先帝庶子,唯有我們的陛下是嫡孫,只要他在,北楚就是逆賊。
這才是我們最大的籌碼,而不是南京這座城。城丟了還可以再收復,陛下丟了,才是真的輸了。」
「然後呢?」
「看著,看王笑打下南京以後是怎麼施政的。如果他終於想明白了,能善待我們,以父親的聲望,又握著陛下這個籌碼,就算降了也能得個高官。
如果王笑還是倒行逆施,江南這些士紳、武將自然會群起而攻之,到時,鄭元化的下場也就是王笑的下場。」
馬超然還在捻著鬍鬚搖頭。
他覺得自己這個兒子一天到晚看起來說得頭頭是道的,但每次都是錯的。
前陣子剛說孟世威打過來了不要緊,結果……
更重要的是,馬超然實在是捨不得眼下的權柄……他也知道自己太僥倖了,但還是抱著那一絲期待。
萬一王笑在征伐江南的途中病死了呢?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
說來可笑,南京城中抱著這種期待的人不在少數。
往日裡那些不信鬼神的博學大儒也有許多開始求神拜佛,祈盼王笑暴斃。
不少高官家裡還請了巫師作法。
長街上也漸漸可以看到道士乘著豪華的車馬,高舉桃木劍來召喚天兵天將。
馬超然一方面很果斷睿智,比如迅速派人入蜀聯絡張獻忠,準備「聯寇討伐」,結盟張獻忠共抗王笑。
另一方面,他也開始沉迷法事,每天要看著那些巫師、道士詛咒了王笑,他才能安心入眠。
馬伯睦看在眼裡,感慨著一向聰明的父親竟能做出這種蠢事,卻也明白他的絕望,以及對這無比繁華的錦繡金陵的不舍。
但這些法事,顯然阻止不了北楚南侵的步伐……
……
自從九月十一日王笑在安慶擊敗孟不拙以後,北楚就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南征。
九月下旬,北楚一萬兵馬從陝西調往關中,防備張獻忠趁南北楚開戰之際偷襲;
同時,北楚又調兩萬兵馬從山西、河南南下,攻占襄陽、荊州等地;一萬兵馬從登州乘船,增駐濟州島、琉球;兩萬兵馬攻占廬州;五萬兵馬集結於淮安;
還有數萬兵馬從北方南下,增駐中原各地,準備隨時支援南下大軍……
近二十萬兵馬,沒有號稱五十萬大軍或百萬大軍,卻實打實地給南楚帶來了可怕的壓力。
十月初,在安慶的北楚軍完成了一系列的戰後事宜,把俘虜打散押送各地、修繕戰船、收復九江與武昌……
十月九日,北楚終於發動了對南京的攻勢。三路兵馬,一路由淮安直撲揚州;一路由廬州攻打滁州;一路由安慶順江而下。
十月十四日,南京朝廷一夜之間收到三封戰報。
「揚州危急……」
「滁州危急……」
「銅陵失陷……」
第1056章 破門戶
南楚政事堂。
馬超然揉了揉額頭,只覺頭都要炸開了。
還在慷慨激昂地說個不停的人是如今南楚新任的兵部尚書衛雍文。
「北楚這三路大軍齊頭並進,東路,林紹元由淮安進至泗州,十一日直趨盱眙,十三日盱眙陷落,十六日攻取天長縣……今日,揚州總兵曹浚急報到了,天長縣已降,林紹元已兵圍揚州城……」
馬超然聽了,又是拿手一拍腦袋,欲哭無淚。
衛雍文又道:「中路,秦山湖先取廬州,直趨滁州,沿途望風而降;西路,秦山河已攻陷銅陵,順江而下攻打蕪湖。
早些為了防備孟世威,滁州總兵丁澤威已率兵在太平府駐防,正好可在蕪湖與秦山河決一死戰。
但若是滁州失守,則丁澤威必退,他一退,蕪湖危矣、太平府危矣,北楚中路、西路會合渡江,則南京危矣……」
應思節看著地圖看了好一會,眼睛裡滿是血絲,緩緩道:「調往揚州支援的兵馬不必再去了,速往滁州吧。」
「左丞,這是上午才下的令,又改?」
「我們下令的速度都快不過北楚破城的速度,還能如何?」
應思節頹然道:「五日丟了七縣,揚州都只剩府城了,再增援還有何益?不給丁澤威守住滁州,他怎麼能放手與秦山河決戰。」
馬超然道:「揚州若失守,南京一樣危矣!」
衛雍文道:「曹浚的兵馬守城綽綽有餘,能守住自然能守住,守不住……」
「他昨日才說要守盱眙,能守住才怪了。」
「他還是有一戰之力的。」應思節嘆息一聲,問道:「今日各地勤王兵馬到了多少?」
衛雍文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鄭芝龍?」
「摺奏到了,請陛下到福建去。」
「……」
堂中幾個重臣都沉默了一會。
馬超然明明感到很悲傷,但不知為何心裡又有些發笑。
笑自己養了個好兒子,好兒子一天到晚說說說,說的好事沒一個準,說的壞事一個不落地全發生了。
應思節坐不住了,起身踱來踱去,喃喃道:「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