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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簡與石夢農都是一愣,只覺不可置信。
「還我。」余從容又道。
蘇、石二人都是哂了一聲,各自從懷裡掏出硬巴巴的肉乾、火石、水袋等物放在地上。
余從容道:「還有一把匕首。」
「善甫……這匕首……留給我們可好?」
石夢農從沒想過,自己一個兵部侍郎、都御史,有一天要向人討要一柄小小的匕首。
余從容道:「還我,這是我們這些人保命用的。」
蘇簡大怒,瞪大了眼喝道:「余從容,沒想到你是這等人!」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東西是我的,還我。」
蘇簡和石夢農也沒再說什麼,把懷裡的匕首丟下,轉身就走……
余從容看著兩人的背景走遠,回過頭,見齊晟面露猶豫,於是道:「覺得場面難看?但別忘了,只有我才能帶你們在這亂世活下去。」
「這……是。」
「走吧。」
一行人轉道向南,走著走著,余從容微微嘆了口氣。
何氏走在他身邊,低聲道:「妾身與娣兒是否拖累相公了?相公若想去隨石公報國,妾身願殉節……」
「殉什麼殉?節什麼節?」余從容道:「你不要聽京城裡那些蠢材的,就他們的境界……呵,我們不給娣兒裹腳就成了失節?呵,那些人里有幾個像我們這樣逃出來?」
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呵斥了一句之後,才又道:「我只是在後悔,一開始就不該收留他們。本來是想著以後能有回報,結果這仗一打起來,他們跑去送死,平白費我們那麼多天的食物。」
「相公明明不是這般想的。」
「噤聲!」余從容忽然低聲叱喝了一句,搶過女兒,捂住她的嘴,又拉著何氏在草叢裡蹲下來。
「齊晟,快讓人蹲下……」
……
與此同時,蔡家禎兵出宣府,直逼大同,唐節領兵迎擊,雙方在陽原縣附近大戰了一場。
陽原縣東接宣化,西與大同毗鄰,南北環山,桑乾河由西向東橫貫,呈兩山夾一川的狹長盆地。
「轟!」
炮火猛地砸下,大地都在震動。
小柴禾從地上爬起來,滿耳都是轟鳴聲、廝殺聲,天地都是一片血紅。
「唐帥呢?!」
他大吼著,周圍的瑞兵也大吼著,卻聽不清他們在喊什麼。
小柴禾抬起頭看去,尋找著唐節的帥旗,終於看到它矗立在最前面。
戰馬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只好邁開腿向前奔跑著。
接刃戰還是在更前面的戰場,放眼看去,只能看到瑞軍將士奔忙的身影。
這些士卒身上多披著殘破的皮甲,偶有些披鏈子甲的,還有許多是只披布甲,或沒披甲。
武器則都是長矛和刀,沒什麼火器。
小柴禾莫名地有些鄙夷、又有些心疼他們。
比起裝備齊全的楚軍,這些人面臨的處境顯然要艱苦得多……
好不容易,在炮火和箭雨中,小柴禾衝到了唐節附近。
「為什麼還不放棄大同,撤入內長城?!」
渾身浴血的唐節視若無睹,張弓又連射三箭,一把提起小柴禾這個百八十斤的大漢,拉著他退到陣線當中。
「……」唐節開口喊道。
「你說什麼?!」小柴禾喊道。
唐節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摔在他臉上。
小柴禾臉上一片劇痛,耳內那尖銳的耳鳴聲卻突然消失了……
「為什麼打我?!」
「能聽到了嗎?你還不去報信?」
小柴禾一愣,又道:「我已派人報信,但等唐帥撤入雁門關,靖安王才可安心。唐帥為何還不撤入內長城?」
「撤你娘的!蔡家禎打過來了看到沒?我不先擊退他,一撤就要被他咬住。」
「但多爾袞萬一……」
「閉嘴!」唐節喝了一聲,又拉過小柴禾,低聲道:「我已得到探馬回報,多爾袞出飛狐陘了。」
小柴禾大驚,問道:「那還不儘快回防雁門關……」
「別吵,越是這時候越不能慌,你要是敢誤我軍心,斬!回頭再說,現在給老子滾開。」
唐節說完,揚起手中長槊,再次沖向前線。
小柴禾拔出刀想要衝上去,被兩個親兵押著往後陣拖去。
「大帥有令,保護使臣……」
……
小柴禾對唐節的戰法頗不適應……
他平時主要負責情報,也隨王笑上過幾次戰場。
他覺得吧,靖安王打仗,調令極為清晰。
雙方的戰略目的是什麼、優劣對比如何、兵力地形武器糧草各方面如何、要打勝有哪些思路等等這些問題,靖安王往往在開戰之初就與麾下將領討論得明明白白。
因此,各個將領帶兵出戰,哪怕失去了聯絡,也能做到互相配合,順著整個戰略意圖打。只要不是太笨,往往都能打得不差……
但唐節打仗不同,個人風格頗為強烈,長槊一揮,旗令一下,小柴禾都還沒看明白,唐節麾下的老營兵卒們就衝上去了。
這種雷厲風行的戰法,猛則猛矣,但小柴禾混在這個戰場上卻如新兵一樣茫然。
他覺得自己要是跟著唐節,可能還是只能當個黑市頭子……
……
鏖戰良久,歡呼聲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