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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接刃砍殺了一會,張永年見敵方不再加派人手,便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對。
再一轉頭,只見杜澤志的大部已迅速轉向,飛快地向北撤去。
「他們想逃!攔住他們!」
……
杜澤志稍稍舒了一口氣。
拋下五百騎兵攔住對方的騎兵,楚軍那些步卒便再難追上自己……
突然,一支利箭激射而來,猛然釘在他身後一個親衛家丁身上!
「逆賊!休想走!」
杜澤志轉頭一看,眯了眯眼。
目光中,只見四十餘騎人馬向這邊追趕過來,領頭的卻是趙浩成。
杜澤志很有些詫異——這點人馬衝過來,是想送死嗎?
……
趙浩成帶來的薊鎮兵將多是步卒,只有寥寥一百騎兵,跨下還多是駑馬,戰到現在,更是不剩半數。
四十餘騎衝進五千人的軍陣中,如一顆石子撞在沙堆之中。
趙浩成身上的金甲上已滿是血污,不再鮮亮。
但他整個人的氣場卻也在這些血污中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他高揚著長戟,帶著凌烈的、一往無前的姿態毫不猶豫便衝進杜澤志的家丁陣列。
長戟翻飛,血肉飛濺,趙浩成不停向前衝鋒。
「殺!」
他不知道身後的士兵有多少人能跟上來,但哪怕戰到最後一人,他也要攔住杜澤志……
……
這一刻的戰場上,張永年正領兵焦急地衝殺著五百騎家丁,試圖儘快趕過去攔住杜澤志。
步卒們跑在家丁陣列的之後,邁著疲憊的步伐追趕著。
王笑追在隊伍中,開始思考若是走了杜澤志接下來該如何整備薊鎮,又如何防止別人效仿這種通敵舉動。
他並不認為趙浩成那寥寥幾人能攔住杜澤志。
但下一刻,他發現,前方家丁的隊伍慢了下來……
……
所有人都沒想到,趙浩成竟是真的衝進了杜澤志的中軍。
也許得益於他這一身威風凜凜的精良盔甲,也許得益於他薊鎮總兵的身份,也許是家丁們被他渾身殺氣震攝住,也許是他們見他蒼老的面容上帶著的不甘太過可憐……
但無論如何,趙浩成還是看到了杜澤志。
沒有多言,長戟高高揚起,老將徑直便向杜澤志砍去。
「噗。」
一柄長刀捅在趙浩成腰間。
「噗。」
又一柄長刀扎在他的馬上。
趙浩成摔下馬來,提著長戟繼續向前奔去。
他的動作已有些笨拙。
有刀落下來,斬斷了趙浩成的手。
長戟摔落在地上……
杜澤志冷笑了一下,轉過身喝道:「撤……」
「逆賊……休走!」
蒼老的聲音響起,無力中還帶著憤慨。
杜澤志懶得理他,催動馬匹便要離開。
下一刻,他感到有人攥著自己的腳,低頭一看便看到趙浩成正倒在自己的馬下,用僅剩的一支手緊緊攥著自己……
家丁們默然站在兩邊,執著刀並未再去砍趙浩成,就只是那麼無聲地看著。
地上是一條長長的血痕。
這最後的一段距離,趙浩成用一支手拉著殘破的身軀爬過來,像一隻可憐的蟲子。
他人生活到最後,這似乎是最屈辱的一段路……
杜澤志掙了兩下,竟是沒能將腳從趙浩成手中掙開。
他看了一眼四周的家丁,忽然感到了巨大的憤怒!
「你們為什麼不殺了他?!」
便有一名家丁走上來,猶豫了一下之後,提起刀扎在趙浩成盔甲間的縫隙里。
趙浩成悶哼一聲,身體一顫緩緩倒下去。
杜澤志又掙了一下,依然沒能將腳從掙開。
「將他的頭砍下來!」
那家丁一愣,喃喃道:「可是,總戎大人……」
下一刻,一顆人頭高高飛起。
「你們是老子養的兵!不許喊他!」
杜澤志一刀將那家丁砍死,便親自向趙浩成狠狠剁了下去。
一刀,又一刀……
趙浩成再沒了聲息。
杜澤志卻只覺得,那雙老眼中似還帶著諷刺,似乎在說:「逆賊,我才是薊鎮總兵,而你不配。」
「總戎大人……」有家丁喚道。
杜澤志大怒,叱道:「不許喊他!」
「杜……杜總戎,他們追上來了!」
杜澤志回過頭一看,眼中閃過驚詫。
「快!撤……」
……
從青山口往下望去,戰場上一邊狼藉。
風吹過,一桿『杜』字大旗緩緩倒下去。
空氣中血腥味刺鼻。
王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踏過滿地的屍骸,他看到撐著長刀摔坐在地上的杜澤志。
此時,大部分家丁們已潰散而逃,圍在杜澤志身邊的只有十餘個傷勢極重的親衛。
「你才是真的王笑?」杜澤志問道。
「嗯。」
杜澤志冷笑起來,狂喊道:「若我不退,我是不會敗的……」
「但你退了。」王笑淡淡道。
杜澤志嚅了嚅嘴。
這一戰,他不是輸給了王笑或趙浩成,他是輸給了自己。
為了保存實力撤兵,沒想到被人追上,潰散便在猝不及防間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