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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利落地收拾好東西匆匆跑開,王笑這才又向那塊木雕說道:「陛下,繼續祭祀吧……」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現在太廟大殿的正門處。
別的禮官都是小心翼翼地從旁邊的側門出入,唯有這個人,就那麼站大門正中央,擋住了光線,十分顯眼。
有人輕聲提醒了道:「汝莊王,你這是做什麼,陛下還在祭祀……」
王笑回過頭,目光落在那『汝莊王』身上,他不認識對方,卻知道這是楚朝的藩王。
自天下大亂以來,各地藩王遭起義軍洗劫,到如今,在北方,這些肥羊……不是,那些還有地位的藩王已經所剩不多了。
王笑到了山東之後,又刻意打壓宗室,把閒散宗室都安排去做各種各樣的活計,因此這兩年宗室力量在北楚十分不起眼。
畢竟連堂堂天子在朝堂中都沒有什麼存在感,何況親戚。
不過,去年收復了河南各地之後,又有一些宗室歸附到北楚。
王笑不願繼續給這些人封地建藩,全部都招回濟南,依舊打發到各處辦事。個別幾位親王不好處理,無非花一點點小錢閒養著。
這在他眼裡只是小事,平素不常過問,今天看來,這位汝莊王便是其中之一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王笑沒有說話,但渾身氣勢不怒自威。
雖然明知道自己要做的荒唐事,必然會招致別人揭穿,免不了要殺雞儆猴,但王笑還是希望少流一點血。
然而,站在門口的那位汝莊王雖然在王笑的威勢下顯得有些害怕,最後卻還是開口了。
「此鹿耶?馬耶?!王笑,你想作趙高不成?!」
……
第1019章 弒君者
宗室的人多了,難免各式各樣的都有,有荒淫無度終日混吃等死的,也有懷著一腔熱血想要為國效力的。比如曾經有次建虜入塞、兵圍京師,便有宗室子弟召集兵馬趕到京師勤王,事後延光帝一怒之下,把這名宗室子弟砍了腦袋……
而汝莊王名叫周翰亘,他既不荒淫無度,也沒有一腔熱血,算是中人之資。
安逸的生活給了周翰亘痴肥的體態,難得的是他也肯讀書,讀得還算不錯,但畢竟不用考科舉、不用謀生活,也就是「不求甚解」的水平。
他比一般的藩王要聰明一些。
流寇攻打汝州時,他帶著一部分家財逃了。
天下大亂這些年,因為南楚對待宗室比較好,別的楚朝宗親大多都南下投奔南楚。周翰亘卻看得明白,這種亂世之中,南楚沒有前途。
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主動投奔北楚的藩王之一。
可到了濟南之後,周翰亘才發現,王笑有嚴令,禁止眷養宗親,因此他的日子過得很差,除了多些顏面,與普通人家無異。
這兩年有不少宗親受不了北楚的苛待逃走了,他卻不逃。
終於,周翰亘等到了北楚收復中原,他隨遷都隊伍一起北上,盼著往後的日子會好過一點。
第一天進京,他就被安排在宗親之中,在太廟的大殿之外參加祭祀,忽然聽到大殿裡面有動靜,他跑過去一看,便看到……陛下成了塊木頭?!
「這……」
在周翰亘眼裡,王笑是一個可怕的年輕人,抄孔府、殺俘、清洗朝堂等事他都聽說過,實在不願意觸王笑的霉頭。
但今天這事不一樣。
趙高指鹿為馬的典故是怎麼說的?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
關鍵就在於這『為亂』二字,欲謀朝篡位。
周翰亘身為宗室子弟,遇到這樣的情況,哪怕再害怕王笑,也不得不站出來。
一開始,他聲音還有些顫抖,但隨著第一句話出口,為社稷效死的勇氣終於支撐住了他。
「王笑!你把陛下怎麼了?!」
「汝莊王何出此言?陛下就在這裡,安然無恙。」
周翰亘簡直不敢相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王笑竟然還在胡說八道。
「你……你……你說這塊木頭是陛下不成?!」
王笑皺了皺眉,道:「你好大的膽子,敢說陛下是木頭。」
他沒有像周翰亘那樣暴跳如雷,但平平淡淡一句話,威勢就已遠遠蓋過周翰亘。
整個太廟都安靜下來,大殿上的官員頭埋得更低。
周翰亘看著殿中那塊披著龍袍的木頭,只覺得……瘋了!
他抬手指著王笑,氣得渾身哆嗦,好半天才說出話來。
「王笑,你……你要謀朝篡位!你把陛下弄到哪裡去了……你……你……」
他又有點害怕,驚慌地轉頭向殿中的宗親與大臣們看去,喊道:「你們都是大楚的棟樑,倒是說句話啊,這明明是一塊木頭,怎麼會是陛下?!」
「汝莊王,你眼花了不成?陛下不就好端端地在這裡嗎?」有人應道。
「是啊,汝莊王眼花了。」
還有人好意提醒了一句:「陛下正在祭祀,你快退下去吧,耽誤了祭祀可是大罪……」
大殿外面,夏向維眯了眯眼,看著殿門處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老師說的『保護他們』是什麼意思。
——「如羅德元那等人今日若在京城,必死無疑……」
……
周翰亘只覺一陣涼意從背上升起,如墜冰窟。
青天白日的,他卻不停哆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