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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殺我的?」
「還不確定,為了安全起見,王爺是否要先亮明身份?」
「不必了,讓他進來吧……」
……
「山東六府十五州八十九縣,這八十九個縣令皆是我親自篩選過的,也包括你。」
——這是王笑見到楊啟豐的第一句話。
這隻一句話,楊啟豐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今天過來時,還帶著僥倖,盼著這所謂的『欽差』是個可以收買拉攏的。
實在不行,找個機會把對方除掉……
但一進院,看到那頎長挺拔的少年身姿,楊啟豐只覺五雷轟頂,呆立在那裡。
直到王笑開了口,他才忙不迭跪下來。
「下官拜見靖安王……」
晁黑腚與劉文的遺孀更是嚇了一跳,慌慌張張跟著跪下。
……
王笑沒有看楊啟豐,目光看向劉文的靈位。
「他才二十四歲,按政績考核,今年去濟南再進修一段時間,明年本該擔更大的擔子……他每次去各個鄉野村落都是徒步而行,你連一隻駑馬都沒給他配,讓他每次頂著烈日、雨雪,一步一步走上幾十里地。」
聽著王笑用平靜的語氣說著這些不相干的話,而不是問自己的罪,楊啟豐更加驚恐不定,額頭上冷汗不停往下滴。
「下官……下官……給劉文配了馬……是他不願騎……說是山間路途崎嶇,馬匹難行,又怕駕勢太大,驚……驚擾了百姓……」
「黃河災情才過,他又開始重新登記民戶,為的是不再使百姓多交丁稅,這裡整整十一冊戶籍冊,都是他一筆一划寫的,每一筆,他可能都要走上數十步探訪一戶人家。這件事他做到一半,聽說要免除丁稅,又有許多隱匿人口要重新造冊,他前功棄盡、要重頭來過,卻只在這作廢的戶籍冊子後面寫了一句『喜不自勝』……這樣一個能吏,你殺他?」
楊啟豐重重磕了一個頭。
「下官……下官從未想到要殺他,下官聽說消息時……他已經死了……」
「范英弈若不殺他,你能放過他不成?」
「下官……下官……罪該萬死!」
說完這一句話,楊啟豐猛得站起身,向牆壁上撲了過去,卻是要撞死在牆上。
「攔住他。」
王笑輕描淡寫地吩附了一句,莫乾與兩個番子已把楊啟豐摁倒在地。
「靖安王,下官知罪,求靖安王讓下官去死……下官願把這條命賠給劉文。」
「來不及了,范英弈已經招了。」
楊啟豐一愣,整張臉都灰敗下來,仿如心死。
王笑道:「你看看你治下的百姓,看看劉文的靈位,看看他留下的孤兒寡母,你對得起他們嗎?」
楊啟豐目光看去,眼眶一紅,淚水直流。
王笑揮揮手,讓人把晁黑腚與劉文的遺孀帶下去。
院中再無旁人,他才嘆了一口氣,道:「有些人擅權謀不擅施政。但你明明是施政的良才,卻偏要去玩弄權謀,何必呢?」
楊啟豐哭噎不答。
王笑又道:「說吧,你給陛下搞了多少銀子?」
「陛下不知此事啊!」楊啟豐驚道,「陛下真的完全不知此事,全是下官自作主張……」
「我問你給陛下搞了多少銀子!」
「兩……兩萬七千餘兩。」
辛宜學皺了皺眉,站出來道:「你還敢蒙蔽靖安王!我算過,你至少貪了十五萬兩。」
楊啟丰神色愈苦,閉上眼長嘆道:「各處士紳、小吏截留……還要上下打點,實際所得,不過……兩萬七千餘兩……」
辛宜學聽了這等荒唐之事,只覺要被氣暈過去……
王笑也是良久無言。
這楚朝稅賦百年來也都是這個樣子,各地颳了一層又一層,真落進國庫里的又有多少?
自己費心費力想要改變這局面,還有人敢在眼皮子底下舊事重演。
他一腳重重踹在楊啟豐肩上,把人整個踹翻過去。
「蠢材!你若是貪些銀子自己花了還只是壞……簡直又壞又蠢!」
楊啟豐摔了個跟頭,鼻血長流,卻是硬氣了不少,反而喊道:「這都是靖安王你逼的!若非你把持朝綱,陛下何至於如此委屈?我等做臣子的,自當為陛下謀出路……」
「從老百姓身上刮糧銀就是你的出路嗎?」
「這天下都是陛下的!」
「我去你娘的!」
王笑又是重重幾腳踹下去。
楊啟豐一開始還是咬牙硬抗,最後想到苦處,卻是放聲大哭……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靖安王……此事真的與陛下無關,是我等自作主張啊……」
「我不管你的狗屁陛下!你當著這靈位的面,從頭到尾向死去的劉文招了……」
第905章 官與民
「靖安王剛才也說了,山東六府十五州八十九縣,所有地方官皆是你親自任命。」楊啟豐道:「靖安王覺得這對嗎?你獨攬大權,置陛下於何地?」
王笑懶得回答。
他身後的莫乾已冷笑道:「若不是王爺主持大局,今天你有開口說話的機會嗎?早成了喪家犬、刀下鬼。」
楊啟豐臉色愈苦,答道:「能有今日之格局,是山東文武諸臣眾志成城,豈能歸功于靖安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