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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一雙龍鳳喜燭上的燭火輕輕晃動著,帷幔中的人影,一點點融在一起……
「痛……」
唐芊芊閉上眼,有淚水劃落下來。
又過了一會,她心中有一股蜜意慢慢湧上來。
她雙臂抱著王笑,心中有些自憐,亦是歡喜。
一語成讖,他終於……成了自己的人,而自己也……是。
我……每日裡……看你……那樣的表情……原來……唔……是這個……感覺……
……
蘭袂褪香,羅帳褰紅。
象床搖,鴛衾謾展,浪翻紅縐……
第三卷 賀新郎
第158章 彰德府
楚延光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
河南,彰德府,安陽縣。
此為商殷故地,古稱鄴城,唐宋時稱相州,金時改稱彰德府。
彰德北接京畿;南連開封;西倚太行;東望山東,素有『豫北衝要,四省通衢』之稱,兵家必爭之所。
千年以降,這片土地上有過盤庚遷殷、武丁中興、傅說拜相、文王拘而演《周易》、西門豹投巫治鄴地、信陵君竊符救趙、項羽破釜沉舟、曹孟德鄴城發跡……
詩云:「洹水安陽名不虛,三千年前是帝都,中原文化殷創始,觀此勝於讀古書。」
而到了如今的延光年間,七朝古都的風雲往事都掩沒在塵埃中,破舊的城牆外,放眼延綿過去的,只有一望無跡的乾涸開裂的黃土地。
澇也過,旱還在,霜也打,雪也降。大大小小的流寇襲篩一遍,匆匆忙忙的官兵又篩一遍。
白骨被黃沙掩埋,到處的土地都皴裂開來,百里毫無生機。
卻總有頑強的生命,如雜草般從石縫裡長出來。
曲溝村。
曲柱帶著喜兒坐在田梗上,拿鋒利的石頭剝著樹根。
田地里,他們的父親曲大昌與二叔曲二昌正在挑水澆田。
那些搶劫殺人流寇與官兵走了以後,曲大昌與曲二昌還是帶著孩子回到了村里,想要再拾起那一點點生計……
不然背井離鄉又能去哪裡呢?
將最後一點麥子種到地里後,曲家平時里也只有些野菜吃,偶爾也能打到一兩隻小鳥。
曲柱與喜兒長年都能感受到飢餓。其實也忘了吃飽是怎麼回事。
但也們依舊是幸運的,畢竟還是活下來了。
今年因為逃荒,種子播的晚,但再過一個月也可以收麥了,又算是熬過了一年。
秋風吹過曲柱與喜兒的脖頸,有些涼。
他們也沒想過冬天來了有沒有衣服保暖這樣遙遠的問題,只是看著彎了下去一些的麥穗,滿心期盼著快點到下個月。
突然。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響起來。
「快!點菸熏蟲呀!」
「點菸熏蟲呀……」
曲柱與喜兒轉頭看去,卻見母親和幾個村里人手裡拿著掃帚、樹枝向這邊跑過來。
喜兒張大了嘴,道:「哇,好大的黑雲!」
曲柱雙目無神地看了一會,猛然嚎道:「蝗蟲哇!」
那邊曲大昌兄弟手裡的水桶已然跌落在地上,眼中儘是一片絕望。
久旱必蝗,自己這樣的老農本應該想到的……
但對於這兩個黑瘦的老農民而言,他們不能像那些婦人孩子一樣啼哭。
倉惶中,曲大昌連忙去收集乾草,曲二昌則是慌張打火石,他的手顫抖著,竟是半天都沒來得及生上火。
曲柱只愣了一會,便撲在地上幫父親堆乾草。
「快!堆草啊……」
喜兒茫然了一下,下一刻,天竟是突然就黑了下來。
飛蝗過境,遮天蔽日。
眼前一片黑乎乎的,耳里竟是嗡嗡聲大作,喜兒嚇了破了膽,不由哇哇大哭起來。
蝗蟲撞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沙沙沙沙……
帶鋸的腿划過臉,割破了皮,一會兒功夫後,喜兒已是滿臉的細痕。
她哭著在地上趴了一會,見父親已經生起了火。
沙沙沙沙……
「快!打呀!」
「熏啊!」
昏沉沉的天色中,喜兒站起來,學著哥哥的樣子撿了條樹枝,一邊哭著一邊撲天上的蝗蟲。
……
有人啼哭起來:「死吧死吧,還熬個什麼勁。」
喜兒轉頭看去,卻見是隔壁家的楊嬸披頭散髮地癱坐在地上。
雖然生起了煙,莊稼還是全完了。地上也是寸草不生。
周圍的村民也是一個個衣衫凌亂,散著頭髮,雙目無神的樣子。眾人一邊號哭著,一邊拿了麻袋去裝地上的麥子與蟲屍。
「天殺的啊!這日子怎麼過啊!」
楊嬸坐在地上哭了一會,見眾人都在裝蟲,便利落地爬起來,解了衣衫也去包地上的麥子與蟲屍。
喜兒便也跟著家人在自己的田裡撿蟲。
曲大昌似乎被蝗蟲抽乾了所有的精氣,身形更加佝僂起來,雙目無神地壓著麻袋。
四周都是悽慘的嚎哭。
喜兒忍不住向曲柱問道:「哥,蝗蟲能吃嗎?」
「嗯,」曲柱有氣無力應道:「就是吃不了幾天。」
過了一會,那邊卻是吵了起來。
卻是鄉民在爭搶地上的蝗蟲。
又有村裡的老者柱著杖過來,嘴裡嚎著:「你們不要吃蝗蟲,觸怒了蝗神,明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