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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他就在這數十人里呢?」
王璫搖了搖頭,嘆道:「哪能啊……那魏狗兒是南岸的,寶哥兒是北岸的,唉,肯定是死了。」
「那這是白跑一趟嗎?」碧縹問道。
王璫道:「大伯老念叨這事,不跑一趟也不行啊。寶哥兒媳婦掙了那麼多錢,他卻沒命花,你說這事鬧的。」
「就這麼回去告訴笑哥兒嗎?」
「不行,總歸是要等著,等到調查有了進展再說。就算不是為了寶哥兒,那數十人我們也得給接回來。嘿,今日遇到那個年輕巡捕,辦事有樣,沖他那一句為了鄉親們的念想,我就得幫他一把。」
「相公要怎麼幫?」
「啊,這麼說……好像也沒什麼好幫的。」王璫道:「我剛才看了,我們在那邊蓋一棟屋子住段時間怎麼樣?」
「為什麼呀?」
「出來辦事,多呆一段日子唄。笑哥兒親征漠北,萬一要帶上我怎麼辦,躲一躲。我都想好了,就在這海邊,每日裡查查事寫寫書,既是為了找回那些人,也是為了推廣白話嘛。有空了還可以去找周先生玩……」
碧縹道:「相公你常說要寫寫書,可自從第一天寫了一點,之後從沒寫過呢。」
「我先在心裡想好嘛,連最後一句話我都想好了,不過要等有空了再下筆……對了,我今日又寫了一首白話詩,你聽聽?」
「好呀。」
王璫掀開車簾,隨口就吟了出來。
「大海啊,寬闊浩蕩。
秋風颯颯,湧起波濤。
日月運行,來自這浩淼的海面。
星河燦爛,也來自這浩淼的海面。
與平生摯愛居於海邊,何等幸運……」
王璫念過這所謂的白話詩,一轉頭,果然看到妻子眼中無比崇拜的眼神。
他不由頗為得意。
——怪不得笑哥兒要推廣白話,就比如這白話詩,只要把古人的詩再翻一遍,就能得到仰慕……
「相公。」碧縹溫柔地喚了一聲,低著頭輕聲問道:「今夜我們就扮成住在海邊的隱士嗎?」
「太好了……」
番外篇·漠北謠
新曆十一年。
秋日的樹木都成了金黃,倒影在貝加爾湖剔透的湖面上,極是漂亮。
清晨時,娜仁托雅趴在樹幹後面,偷偷看去,見那個英俊的少年再次來到了湖邊。
他有著中原漢人的精緻面龐,頭髮卻微微有些卷,衣著華貴,氣質雍容。
娜仁托雅覺得他一定是某個台吉的兒子。
自從半個月前見到他之後,她發現他每天早上都會過來,騎著駿馬,到了湖邊之後遠離身邊的護衛,獨自坐在那裡發呆。
今天,娜仁托雅想過去和他說說話。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向那邊走去……
忽然。
「砰!」
銃聲驚起飛鳥,娜仁托雅前面的地上濺起土石。
有人衝過來,用蒙語大喝了一句。
「什麼人?!為何衝撞總領?」
接著又是一句娜仁托雅聽不懂的話。
她完全慌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直到坐在湖邊的少年轉過頭,深邃的眼眸看了娜仁托雅一眼,用她聽不懂的話向飛馳過來的護衛們說了句什麼。
之後,他站在她面前,用蒙語問道:「你是誰?」
「我是娜仁托雅,牧民的女兒。」
少年笑了笑,面容很漂亮,但眼神看起來還是落落寡歡的樣子。
「我叫王融。」他說著,帶著些譏笑,又帶著些懷念和自傷的眼神,補了一句,「人民的兒子。」
「人民的兒子?」娜仁托雅聽不懂了。
王融搖了搖頭,重新坐了下去,默默看著湖……
從這一天起,兩人算是認識了。
於是娜仁托雅每天都會過來,陪他坐在湖邊。
「你在看什麼?」
「貝加爾湖。」
娜仁托雅點點頭,貝加爾湖在她這裡就是「天然之海」的意思。
「北邊來的人說這是富饒的湖呢。」
「這是我們的湖。」王融道。
一開始,兩人每天也只能像這樣說上幾句話,王融看起來是個很安靜的人,娜仁托雅也不敢太打攪他。
後來有一天,娜仁托雅又問道:「你為什麼每天要看貝加爾湖?」
「我在想,為什麼要我來守著它。也在想……等我走了,就看不到這麼漂亮的湖了。」
「你要走嗎?去哪裡?」
「回家,也許能回家吧。」
娜仁托雅又問道:「你家在哪裡?」
「南邊,三千里路。」
「好遠呀。」
王融道:「我爹說不遠,沙皇俄國離它八千餘里尚且想要占領它,三千里算什麼。從京城到廣州尚且不止三千里。」
這是王融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娜仁托雅還是聽不懂,她卻能感受到王融眼神中的孤寂。
她覺得……他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
於是第二天,她捧著幾個煮熟的鳥蛋想要給他。
王融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不能吃你的東西。」
「為什麼?」
「我很富有,而這是你的食物。」
娜仁托雅於是著急起來,道:「但是,不管我有多少食物,我都願意給你。」